凌天大厦顶层董事会会议室,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巨大的环形红木会议桌光可鉴人,倒映着天花板上冰冷的嵌入式灯带,空气中弥漫着昂贵雪茄与现磨咖啡混合的沉闷气息,却压不住那无声的暗流涌动。
所有董事及核心高管悉数到场,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不同程度的严肃、猜测或审视。
会议的中心议题,原本是审议“灵犀”项目下一阶段的巨额预算,但所有人心知肚明,真正的风暴,源于刚刚结束的内部调查所指向的那个惊人结果——泄密嫌疑,竟与德高望重的董事会副主席陈明远有关。
凌霄坐在主位,一身熨帖的深黑色定制西装,衬得他面容冷峻,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全场,最终在左侧首位、头发花白、面容儒雅的陈明远脸上停留了一瞬。
陈明远安然稳坐,手中把玩着一支价值不菲的钢笔,脸上带着惯常的温和笑容,仿佛对即将到来的指控一无所知。
冷月没有坐在会议桌前,而是如同一个沉默的影子,站在凌霄座椅侧后方约一米五的立柱阴影里。
这个位置经过精心计算,既能将整个会议室、特别是所有出入口和窗户纳入视野,又能在突发情况下瞬间介入。
她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炭灰色西装套裙,长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素面朝天,只有耳垂上佩戴着微型通讯器。
她气息内敛,目光平静地巡视着每一个人,尤其是陈明远以及他身后那名看似低调、眼神却异常锐利的私人助理。
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无声的警告。
会议按流程进行,财务总监开始汇报“灵犀”项目的预算方案。
枯燥的数据在会议室里回荡,却无人真正专心聆听。
紧张的气氛在沉默中发酵。
终于,在预算讨论的间隙,凌霄开口了,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整个会议室,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在进入表决程序前,有一件事,需要在这里进行说明。”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投向陈明远,“陈副主席,关于集团近期核心信息泄露事件,内部调查有了初步结论。
相关证据显示,泄密源头,与您的办公室直接使用的加密通讯节点有关。”
话音落下,满场皆惊!窃窃私语声瞬间响起,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聚焦在陈明远身上。
陈明远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随即恢复自然,他放下钢笔,双手交叠放在桌上,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和一丝被冒犯的不悦:“凌霄,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办公室节点?这不可能!是不是调查出了什么差错?
我陈明远在凌峰三十年,兢兢业业,怎么会做出损害集团利益的事情?
他言辞恳切,目光坦然,仿佛受了天大的冤枉。
“证据链很清晰。”
凌霄面无表情,示意了一下。
高岩立刻通过会议室的多媒体系统,展示了技术部门追踪到的加密信号路径图,最终节点确实指向陈明远办公室的服务器Ip段。
“我们已经排除了外部入侵和技术故障的可能性。陈副主席,是否需要解释一下,您的节点为何会在那个特定时间,发送那条特定内容的信息?”
陈明远的脸色沉了下来,语气也变得强硬:“凌霄,仅凭一个Ip地址就断定是我泄密?
这太武断了!
我的办公室节点权限很高,接触的人也不少,也许是被人利用了?
或者,是技术部门的能力有限,追踪有误?
你这样公开质疑一位为公司服务多年的老臣,就不怕寒了大家的心吗?
他巧妙地将问题引向了技术漏洞和凌霄的处事方式,试图争取同情,搅浑水。
会场内支持陈明远的几位董事也开始附和,言语间暗示凌霄年轻气盛,处理方式欠妥。
会议室内的火药味瞬间浓烈起来。
冷月站在阴影里,冷静地观察着陈明远的每一个细微表情和肢体语言。
他的惊讶表演得很像,但在他眼神深处,尤其是在听到“特定内容”时,瞳孔有极其短暂的收缩,交叠的双手拇指也无意识地相互摩挲了一下——这是人在面对精准指控时,下意识的紧张反应。
他在撒谎。
而且,他试图将水搅浑,说明他早有准备,或者,另有依仗。
就在这时,陈明远身后的那名私人助理,微微上前半步,似乎要为主人递文件,但他的右手却以一个极其隐蔽的角度,悄悄伸向了西装内袋!
这个动作快如闪电,在旁人看来或许只是寻常举动,但在冷月经过千锤百炼的动态视觉中,却如同慢镜头般清晰!
那不是取文件的动作,那分明是——掏枪的起手式!
“小心!”
冷月清叱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穿透一切的凌厉!
几乎在出声的同时,她的身体已经动了!
她没有扑向助理(那会暴露凌霄正面),而是左脚猛地蹬地,身体如同鬼魅般侧滑,右手闪电般探出,不是去格挡,而是精准地扣向那助理刚刚摸到枪柄的手腕!
同时,左手手肘如同重锤,狠狠撞向对方的腋下神经丛!
“咔嚓!”一声脆响伴随着闷哼!
那助理的手腕以诡异的角度扭曲,刚掏出一半的袖珍手枪脱手飞出!
冷月的肘击更是让他半边身子瞬间麻痹,整个人如同破麻袋般被掼倒在地!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直到那名助理倒地呻吟,大部分董事才反应过来,顿时一片哗然,惊恐地站起身,椅子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保护凌总!”高岩的声音通过通讯器传来,会议室门被猛地推开,数名全副武装的安保人员冲了进来,迅速控制住倒地助理,并警戒四周。
陈明远脸色煞白,指着地上的助理,声音颤抖:“他……他怎么会带武器?
凌霄,这……这跟我没关系啊!
他试图撇清关系,但眼神中的慌乱却掩饰不住。
凌霄面沉如水,看都没看陈明远一眼,目光紧紧锁住冷月。
刚才那瞬间,如果不是她……后果不堪设想。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怒火,对高岩下令:“把人带下去,严加审讯!
封锁现场,所有人暂时不得离开!
会议被迫中断。董事们惊魂未定,在安保人员的引导下陆续离开会议室,只剩下凌霄、冷月、高岩以及面如死灰的陈明远。
“陈副主席,”凌霄的声音冰冷刺骨,“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一谈了。
你的助理携带武器意图行刺,这件事,你作何解释?”
“我……我不知道啊!
他真的只是我的助理,工作很多年了,我怎么会知道他……”陈明远语无伦次,冷汗直流。
冷月走到那名被制服的助理身边,蹲下身,仔细检查了他掉落的手枪,又看了看他扭曲的手腕和因痛苦而扭曲的脸。
她的目光敏锐地捕捉到助理脖颈后方一个极其微小、几乎与肤色融为一体的陈旧疤痕——那是某种特定雇佣兵组织常用的身份标识烙印。
“凌总,”冷月站起身,声音清晰冷静,“这个人,不是普通助理。
他受过专业军事训练,携带的是特制陶瓷手枪,可避过常规安检。
而且,他颈后有‘黑水’佣兵的标记。陈副主席,您这位‘工作多年’的助理,背景恐怕不简单。”
“黑水”佣兵!
这个词如同惊雷,再次震撼了在场几人。那是国际上恶名昭着的雇佣兵组织,专接暗杀、破坏等脏活。
陈明远竟然在身边养了这样一个人!
陈明远彻底瘫软在椅子上,面无人色,再也说不出辩解的话。
初步审讯在另一间密室紧急进行。
那名助理在专业手段下,很快崩溃,交代他是唐先生多年前安插在陈明远身边的棋子,平时只传递一些不痛不痒的信息,关键时刻则听从唐先生的直接指令行动。
此次泄密和刺杀,均是唐先生授意,目的是制造混乱,嫁祸陈明远,并趁乱对凌霄下手。
陈明远在铁证面前,也终于崩溃,老泪纵横地承认,自己多年前在一次海外投资中落入唐先生设下的圈套,被抓住了致命把柄,被迫在关键时刻提供一些无关大局的“便利”,但他坚决否认知晓助理的真实身份和刺杀计划。
他只是一枚被利用、也被随时可以牺牲的棋子。
真相大白,内鬼揪出,但危机并未解除。
唐先生的狠毒和布局之深,让人脊背发凉。
处理完混乱的现场和初步审讯,已是华灯初上。
凌霄和冷月乘坐专属电梯,直达地下停车场。
经历了白天的惊心动魄,两人都感到一种深深的疲惫。
停车场里灯光昏暗,空旷寂静,只有他们两人的脚步声在回荡。
走向专车的路上,凌霄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着冷月。
地下车库昏暗的光线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对冷月救命之恩的感激,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后怕和……触动。
“冷月,”他的声音在空旷的车库里显得有些低沉沙哑,“今天……又欠你一条命。”
冷月微微摇头:“职责所在。”
“不,”凌霄向前迈了一小步,距离拉近,目光深邃地凝视着她,“不仅仅是职责。
那种情况下的反应,是本能。
是你的本能,选择保护我。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冷月,我……”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眼神中汹涌的情感已经说明了一切。
信任、依赖、庆幸,以及那再也无法压抑的、超越上下级的深情。
冷月的心跳骤然失控。地下车库昏暗的光线模糊了身份的界限,白天生死一线的经历放大了所有的情感。
她能清晰地看到他眼中的倒影,能感受到他呼吸间的热度。
一种陌生的、强烈的悸动席卷了她,让她几乎无法思考。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砰!”一声轻微的、经过消音器处理的枪响,从停车场角落的一根承重柱后传来!目标直指凌霄的后心!
冷月的瞳孔猛地收缩!
几乎在枪响的同时,她的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
那不是思考后的行动,而是千锤百炼的战场本能!
她猛地向前一扑,不是躲避,而是用尽全身力气将凌霄狠狠撞向旁边的防弹专车车门后方!
同时,她的左肩胛处传来一阵灼热的剧痛!
“呃!”她闷哼一声,身体因子弹的冲击力一个踉跄,但右手中的微型电击器已然朝着子弹射来的方向甩出!
“啪!”电击器击中黑影,传来一声短促的惨叫和重物倒地声。
“冷月!”凌霄被撞得靠在车上,回过神来,看到冷月肩头迅速洇开的血色,目眦欲裂!他一把扶住她,声音因恐惧和愤怒而变形。
“别动!有狙击手!”
冷月强忍着剧痛,压低他的身体,借助车辆作为掩护,锐利的目光扫视着黑暗的角落。
她的左臂已经无法抬起,但右手已从腿侧枪套中拔出了配枪,眼神冷静得可怕。
高岩带领的安保小队如同神兵天降,从各个入口涌入,迅速控制了倒地抽搐的枪手,并展开地毯式搜索,确认再无其他威胁。
“医疗队!快叫医疗队!”
凌霄对着通讯器嘶吼,紧紧抱着冷月,感受到她身体的微颤和肩头温热的湿润,他的心如同被撕裂般疼痛。
他从未如此恐惧过。
“我没事……皮外伤……”冷月靠在他怀里,脸色因失血而苍白,但眼神依旧清醒,甚至带着一丝完成任务后的松懈,“你……没受伤吧?”
“没有!我没事!”
凌霄的声音哽咽,将她抱得更紧,仿佛要将她融入骨血,“你怎么这么傻!
谁让你挡的!”
冷月虚弱地笑了笑,没有回答。
为什么挡?
那一刻,根本没有为什么。
保护他,已经成了她刻入骨髓的本能,超越了职责,甚至超越了生死。
救护车的警笛声由远及近。
在等待救援的短暂时刻,凌霄低头看着怀中脸色苍白的女子,心中百感交集。
商场的明枪暗箭,人心的叵测算计,在这一刻,都比不上怀中这个为他挡下子弹的女子来得真实和重要。
所有的顾虑、身份的悬殊,在生死面前,都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他低下头,额头轻轻抵住她冰凉的额头,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承诺:“冷月,从此以后,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面对任何危险。绝不。”
冷月闭上眼,感受着他额间传来的温度和那铿锵的誓言,肩上的剧痛似乎也减轻了许多。
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感包裹了她。也许,这条布满荆棘的路,她不再需要独自走下去了。
地下车库的危机解除,但真正的风暴,或许才刚刚开始。
然而,经过血与火的考验,两颗心,已经冲破重重阻碍,紧紧靠在了一起。
未来的路注定不会平坦,但至少此刻,他们拥有了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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