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拉市郊疗养院,顶层病房。
时间在日升月落、疼痛与坚持的拉锯中,又悄然滑过一周。
窗外的热带树木舒展着浓绿的叶片,阳光炽烈,蝉鸣阵阵,充满了盛夏的生机。
而病房内,却保持着一种恒定的、带着消毒水气味的清凉与静谧。
冷月的恢复,进入了一个相对平稳却更为煎熬的平台期。
左肩的剧痛不再像最初那般撕心裂肺,却转化为一种更深植于骨髓的、无时无刻不在的酸胀与钝痛,尤其在天气变化或康复训练后,便会加剧发作,如同阴湿的藤蔓缠绕着神经。
她的脸色依旧缺乏健康的红润,但那种濒死的灰败气息已逐渐褪去,肌肤透出一种久未见光的、脆弱的白皙。
消瘦的脸颊显得下颌线条愈发清晰锐利,唯有那双眼睛,在疼痛的磨砺下,非但没有黯淡,反而愈发深邃明亮,如同淬火后寒光内敛的刃,专注时锐利得能穿透人心。
这一周,她将康复训练的强度提升到了连医生都暗自咋舌的程度。
在专业康复师的辅助和严密监控下,她开始尝试更具挑战性的动作:借助悬吊带进行肩关节微小角度的主动发力,使用弹力带进行极其缓慢的抗阻训练。
每一个动作都伴随着剧烈的疼痛和失控的肌肉颤抖,汗水常常在几分钟内就浸透她单薄的病号服。
她紧咬着牙关,有时甚至需要咬住软木塞以防伤到舌头,额际、颈项青筋暴起,却始终一声不吭,只有压抑的、从喉咙深处溢出的闷哼和急促的喘息声在安静的病房里格外清晰。
她的意志力仿佛钢铁铸就,以一种近乎自虐的方式,强行催动着这具饱受创伤的身体一点点恢复机能。
高岩守在门外,看着里面那个一次次挑战极限、又一次次在虚脱边缘被医护人员扶住的身影,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撼。
他见过无数硬汉,却从未见过如此对自己狠绝的女人。
这种狠,并非莽撞,而是建立在极度清醒的头脑和对身体精准感知之上的、目标明确的自我淬炼。
除了体能上的极限挑战,冷月对商业知识的学习也进入了更深的层面。
她不再满足于浏览新闻和案例,开始让高岩找来一些凌峰集团非核心的、公开的年报、行业分析报告,甚至是一些基础的财务、管理类书籍。
她阅读的速度极快,遇到不理解的专业术语和复杂模型,会直接用笔标记(右手已能较稳地握笔),然后向高岩询问,或者让他找更详细的资料。
她的问题往往一针见血,直指关键,显示出极强的逻辑思维和洞察力。
她像一块干燥的海绵,疯狂地吸收着一切陌生的知识,试图在最短的时间内,弥补那片巨大的认知鸿沟。
这日午后,她刚完成一轮异常痛苦的肩部旋转训练,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捞出来,虚脱地靠在床上,闭目忍受着新一轮袭来的、潮水般的剧痛。
护士正在为她擦拭汗水,更换被浸湿的绷带。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高岩侧身让开,一道挺拔的身影迈了进来。
是凌霄。
他依旧是简单的深色衣着,风尘仆仆,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但眼神在触及病床上那人时,瞬间变得深沉而专注,仿佛卸下了所有外界的纷扰与重压。
他挥手示意医护人员暂停,目光落在冷月汗湿的额头和因忍痛而紧抿的、失去血色的嘴唇上,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紧。
冷月察觉到动静,缓缓睁开眼。
看到去而复返的凌霄,她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微光,随即又恢复了平时的平静,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她想开口,却因疼痛而气息不稳,只是微弱地喘息着。
凌霄几步走到床边,极其自然地伸手,接过护士手中的干毛巾,动作轻柔地替她擦拭额角和颈项的汗水。
他的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她冰凉的皮肤,两人俱是微微一颤。
他没有说话,只是专注地做着这件事,仿佛这是天经地义一般。
病房里的医护人员和高岩都悄然垂眸,识趣地退到稍远的地方。
“怎么……回来了?”冷月缓过一口气,声音低哑地问。距离他上次离开,才不过十天。
“那边暂时稳住了。”
凌霄言简意赅,目光扫过她左肩的绷带,眉头微蹙,“不放心你。”
他的理由直接得近乎霸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真挚。
他在她床边的椅子上坐下,看着她苍白憔悴却眼神清亮的脸,沉声道:“你太勉强自己了。”
冷月垂下眼帘,避开他过于灼人的视线,淡淡回应:“总要……恢复的。”
“恢复不等于拼命。”
凌霄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的情绪,“身体是你自己的。”
他顿了顿,转移了话题,语气缓和下来,“我看了高岩传回来的报告,你对那些商业资料很感兴趣?”
冷月抬眼看他,没有否认:“多了解一些……没坏处。”她的回答谨慎而保留。
凌霄深深地看着她,眼中情绪复杂。
他看得出她的努力,也明白她努力背后的深意——她在为那个可能的“未来”做准备,或者说,在评估自己是否能够适应那个全新的战场。
这种清醒的、独立的、甚至带着一丝疏离的审视,让他既欣赏又有些莫名的烦躁。
他宁愿她像其他女人一样,依赖他,向他索取,而不是这样默默地、倔强地独自承担一切。
“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问我。”他最终说道,语气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温和,“任何时候。”
冷月微微一怔,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包容和……某种她无法精准定义的期待,心中那堵坚冰筑成的墙,似乎又融化了一角。
她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接下来的几天,凌霄似乎真的将海市的事务暂时搁置,大部分时间都留在疗养院。
他并未过多打扰冷月休息,只是在她进行康复训练时默默守在一旁,在她疼痛难忍时,递上一杯温水,或只是用那双深邃的眼睛给予无声的支持。
晚上,他会坐在离病床不远的沙发上,处理一些必须经由他手的紧急文件,或者通过加密网络召开简短的视频会议。
他不再避讳在她面前谈论集团事务,有时甚至会刻意将一些非核心的决策思路,用她能听懂的方式简单解释几句。
这种潜移默化的浸润和陪伴,像暖流般悄然包裹着冷月。
她依旧沉默,依旧在疼痛中挣扎,依旧疯狂地吸收着知识,但某种坚硬的、自卫的外壳,正在一点点软化。
她开始习惯他在房间里的存在,习惯他偶尔投来的、带着温度的目光,甚至在他因处理棘手事务而眉头紧锁时,会下意识地多看两眼。
这天深夜,冷月因肩部一阵突如其来的痉挛性疼痛而惊醒,冷汗瞬间浸透了睡衣。
她咬紧牙关,试图调整姿势缓解,却牵动了伤处,忍不住发出一声极轻的抽气。
几乎是同时,睡在隔壁休息间的凌霄立刻惊醒,快步走了进来。
他没有开大灯,借着地灯昏黄的光线走到床边,俯身低声问:“怎么了?伤口疼?”
冷月在黑暗中点了点头,痛得说不出话。
凌霄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去倒了温水,又按铃叫来了值班医生。
在医生检查并注射了缓解痉挛的药物后,疼痛才逐渐平息。
冷月虚脱地躺着,浑身被冷汗湿透。
凌霄没有离开,他用温热的湿毛巾,极其小心地、避开了伤口,帮她擦拭额头和脖颈的冷汗。他的动作轻柔得近乎虔诚,指尖带着滚烫的温度。
黑暗中,他的呼吸近在咫尺,气息拂过她的脸颊。
“冷月,”他忽然低声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低沉,“别什么都自己扛着。疼了,难受了,可以告诉我。”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
冷月的心猛地一颤。多年来,她早已习惯了独自承受一切,伤痛、孤独、压力……从未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她鼻尖一酸,眼眶有些发热,连忙闭上眼,将头微微偏向另一侧,含糊地应了一声:“……嗯。”
凌霄看着她逃避的姿态和微微颤抖的睫毛,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替她掖好被角,在床边静静坐了很久,直到她呼吸重新变得平稳绵长,才悄无声息地离开。
这一次,心的壁垒,出现了清晰的裂痕。
然而,远在海市的暗流,并未因凌霄的短暂离开而停歇。
凌霄的加密手机在凌晨响起,他走到外间接听,是首席财务官焦急的声音:
“凌总,刚发现有一笔三千万美金的不明资金,通过复杂的离岸通道,正在试图收购几位小股东散落的股份,手法非常隐蔽,对方似乎对我们的股权结构非常了解!”
凌霄眼神一凛,睡意全无。果然还有残余的臭虫不甘心!
“查!不惜一切代价,给我挖出资金来源和最终受益人!同时,启动反收购程序,抬高收购成本,逼他们现身!”
“是!”
与此同时,“暗影”也发来加密信息:
【追踪“医疗掮客集团”有进展。关键中间人在东南亚某国落网,正秘密押解途中。其通讯记录指向一个注册在维京群岛的空壳公司,该公司与赵康明海外账户有资金往来,但最终控制人身份仍被多层伪装。怀疑有更深层的保护伞。】
新的风暴,已在黑暗中酝酿。凌霄站在窗前,望着曼拉市沉睡的夜景,目光冰冷。
他知道,短暂的宁静即将结束。他必须尽快处理好手头的麻烦,同时,也要为身边这个正在艰难重生的人,撑起一片真正安全的天。
而她的心门,似乎刚刚开启了一条缝隙,他绝不能允许任何外界风雨,再将这扇门关上。
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浓重。但这一次,他不再是孤身作战。
病房内,那个历经生死、正顽强复苏的女子,已成为他内心深处最柔软的铠甲,也是最坚硬的软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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