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回元丹的药力如同温润的甘霖,在《青阳炼气诀》的引导下,艰难地在林峰残破的经脉中流淌、渗透。每一次细微的灵力运转,都伴随着针扎般的刺痛和经脉不堪重负的呻吟。他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这股微弱的暖流,不敢有丝毫急躁,生怕一个不慎,便如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摧毁这脆弱的平衡。
时间在寂静无声的养剑庐中缓缓流逝。林峰绝大部分时间都沉浸在入定之中,意识如同一缕微弱的烛火,竭力维系着体内那点将熄未灭的本源火种真核,以及那层守护着核心生机的神秘壁障。
天玑长老果然如约而至。这位面容古拙、气息温和的炼丹大宗师,几乎每隔两三日便会出现在养剑庐。他带来各种珍稀的灵药、药浴汤剂,甚至是以自身精纯木系真元辅助林峰梳理经脉。
在林峰面前,天玑长老仿佛完全忘记了其太上长老的身份,更像是一位沉迷于疑难杂症的医者。他时而眉头紧锁,指尖点在林峰身上不同穴位,感受着那顽固壁障传来的坚韧排斥;时而面露思索,取出古老的玉简反复查阅,口中念念有词;时而又会配制出气味古怪、药力却异常温和的药液,让林峰浸泡其中。
“怪哉……这层壁障蕴含的法则,闻所未闻……”天玑长老捻着胡须,看着被淡青色药液包裹、眉头微蹙的林峰,“看似薄弱,却仿佛与天地初开时的某种本源法则相连,强行破之,恐引天罚,或直接摧毁其核心生机。唯有自然引导,由内而外,方有一线希望……但这生机被禁锢在内,又如何引动?”
林峰浸泡在温热的药液中,药力丝丝缕缕渗入皮肤,滋养着干涸的肌体,却如同泥牛入海,无法触及核心。他听着天玑长老近乎自言自语的困惑,心中也一片苦涩。他何尝不想引动?那壁障深处,他隐隐能感应到一丝微弱却无比渴望的悸动,如同被锁在重重枷锁中的猛兽,渴望破笼而出。但他自身的力量,连撼动那无形枷锁一丝一毫都做不到。
柳梦璃的身影也时常出现。她通常只是静静地站在养剑庐外,目光穿透木窗,落在盘膝而坐的林峰身上。她的气息冰冷依旧,像一座沉默守护的冰山。她从不打扰天玑长老的诊断,也不对林峰的进展过多询问,只是在他偶尔因为剧痛而浑身颤抖、冷汗涔涔时,那清冷的眸光会微微闪动一下,如同寒潭投入了一颗石子。若有若无的冰寒剑意便会悄然弥漫在养剑庐周围,仿佛在无声地警告着什么,又像是在替他隔绝外界的干扰,维护着此地的绝对静谧与安全。
这一日,天玑长老再次离开,去搜寻新的思路。林峰结束了一次艰难的灵力运转,疲惫感如同潮水般袭来。他缓缓睁开眼,眼中血丝密布,本源火种真核的光芒比之前几日似乎又微弱了几分。那层神秘的壁障,依旧坚不可摧地横亘在感知之中,仿佛嘲笑着他所有的努力。
“难道……真的不行了吗?”一股难以言喻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然缠绕上他的心头。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死亡的气息正一点点逼近。哪怕有养剑庐的浓郁灵气,有天玑长老的丹药续命,有柳梦璃的守护,他身体的根基,正在不可逆转地恶化下去。那青玉回元丹的药力,渐渐无法填补本源流逝造成的空洞。
他下意识地伸手入怀,指尖触碰到一块冰冷坚硬的东西。是那块神秘的墨玉剑符!
自从剑冢洗剑池惊变后,这块跟随他穿越而来、曾数次救他于危难的神秘墨玉,就彻底沉寂了下去。仿佛耗尽了所有力量,变成了一块再普通不过的黑色石头。但在此时此刻,在这近乎绝望的关头,林峰几乎是本能地将它掏了出来。
墨玉入手冰凉,漆黑的表面黯淡无光,布满细碎的裂纹,仿佛轻轻一捏就会彻底粉碎。它静静地躺在林峰的掌心,没有任何反应。
“你……也救不了我了吗?”林峰苦涩地低语,指尖摩挲着那些裂纹。这块墨玉,是他最大的秘密,也是他唯一的“故物”。它曾数次将自己从绝境中拉回,如今,它似乎也走到了尽头。
回忆如同碎片般涌入脑海:穿越而来的懵懂,被追杀的绝望,墨玉首次迸发幽光击退强敌的惊悸……洗剑池畔,那幽蓝火种融入身体撕心裂肺的痛苦,以及墨玉最后传来的、带着一丝不舍与守护的冰冷意念……
“守护……”林峰喃喃着这个词。这块墨玉,一直以来,似乎都在以一种冰冷的方式守护着他。哪怕自身布满裂痕,濒临破碎。
他凝视着墨玉,心中忽然涌起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
“既然外力无法突破壁障……既然墨玉蕴含守护之意……”林峰的心脏砰砰狂跳起来,一个近乎自毁的想法在他脑中成型,“若以我自身濒临熄灭的本源之火为引,主动冲击那壁障!在壁障本能反击、自身即将彻底崩溃的生死一瞬,墨玉……你是否还会如以前一样,守护于我?!”
这个念头一起,就再也无法遏制!与其这样缓慢地、绝望地等待死亡降临,不如放手一搏!赌上最后一线生机!赌这块神秘墨玉与他之间,那冥冥中的联系!
“置之死地……而后生!”林峰眼中闪过一丝近乎疯狂的决绝!他猛地攥紧了手中冰凉碎裂的墨玉!
没有丝毫犹豫,他立刻收敛心神,再次沉入内视。这一次,他不再是小心翼翼地维系那点微弱的本源之火,而是开始凝聚起残存的所有意念、所有力量!
嗡!
意识海中,那一点微弱如风中残烛的本源火种真核,在林峰疯狂的意念催动下,猛地剧烈跳动起来!它放弃了自身的维持,放弃了稳固,如同飞蛾扑火,带着一种惨烈决绝的意志,狠狠地、义无反顾地撞向那层守护着核心生机、却也隔绝了所有希望的——无形壁障!
轰——!!!
这一撞,无异于在体内引爆了一颗炸弹!
无法形容的剧痛瞬间席卷了林峰的每一个细胞!灵魂仿佛被无数烧红的钢针贯穿、撕裂!那层无形的壁障遭受冲击,立刻爆发出恐怖至极的反噬之力!这股力量带着绝对的排斥与碾压意志,如同远古神只的怒火,瞬间倒卷而回,狠狠地冲击在林峰那脆弱的本源火种真核之上!
“噗——!”
现实中的林峰,身体如遭重锤猛击,猛地向前扑倒,一大口混杂着内脏碎片的黑血狂喷而出,瞬间染红了身前的玉蒲团!他的气息如同断崖般直线跌落!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所有血色,变得灰败干枯!眼窝深陷,满头黑发瞬间失去了光泽,变得枯槁灰白!
本源火种真核的光芒,在这一刻,彻底熄灭!只剩下一点微弱的火星,如同寒冬荒野上最后一点余烬,随时可能被彻底吹散!
死亡!真正的死亡气息,浓烈得化不开,瞬间笼罩了整个养剑庐!
“不!”一声清冷中带着难以置信惊怒的厉喝在养剑庐外炸响!
守护在外的柳梦璃,在林峰气息骤然跌落谷底、濒临彻底消散的瞬间,就已感知到!她身形如电,瞬间破开庐门!入眼便是林峰倒在血泊中、生机飞速流逝、白发枯槁的惨烈景象!
“林峰!你做了什么?!”柳梦璃一步抢到林峰身边,冰冷的指尖瞬间搭上他的脉搏,磅礴精纯的寒冰真元如同奔腾的江河,疯狂涌入林峰体内,试图强行冻结他飞速流逝的生命力,护住那即将彻底熄灭的一点生命之火!
但,太晚了!
那核心壁障的反噬之力太过霸道恐怖,直接重创了林峰的生命本源!柳梦璃浩瀚的真元涌入,如同泥牛入海,只能稍稍延缓那崩溃的速度,却根本无法逆转!她清晰地感受到,林峰的生命之火,正在无可阻挡地走向熄灭!
“混蛋!天玑!”柳梦璃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颤抖与冰冷杀意,一道凌厉的剑讯瞬间破空而去!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柳梦璃都感到无力回天的绝望时刻——
嗡!
林峰那只紧握着墨玉、垂落在血泊中的手,掌心处,陡然亮起一点极其幽暗、深邃的光芒!
那光芒来自布满裂纹的墨玉!它仿佛被林峰那主动赴死、只为换取一线生机的决绝意志,以及那无比纯粹的“守护”执念所触动!
幽光一闪而逝!
一股冰冷、古老、仿佛源自九幽黄泉最深处的剑意,无声无息地顺着林峰手臂的经脉,逆流而上!
这股剑意,并非炽热,而是极致的冰冷!它没有去对抗那壁障反噬的毁灭之力,也没有去修复林峰崩溃的肉身,而是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又仿佛一道穿梭于虚实之间的幽影,无视了林峰体内肆虐的毁灭风暴,无视了柳梦璃浩瀚的寒冰真元,无视了一切阻碍!
它目标明确无比,瞬间抵达了林峰意识海的最深处!
那里,是本源火种真核彻底熄灭的地方!也是那坚固无比、刚刚爆发了恐怖反噬的无形壁障的核心所在!
冰冷的幽光没有丝毫停顿,在壁障的核心处,那因为刚刚爆发反噬而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几乎无法察觉的“虚弱”与“缝隙”的瞬间——如同水滴融入大海,如同黑暗归于虚无——幽光悄无声息地穿透了过去!
没有剧烈的碰撞,没有能量的爆发,只有一种超越时空、超越法则的“穿透”!
下一刻,那冰冷的幽光,触碰到了被壁障守护在最核心深处的东西——那一点微弱却坚韧无比、散发着原始生机的“火种”!
轰!!!
林峰的意识,如同被投入了沸腾的油锅!又仿佛坠入了无垠的宇宙星空!
一个苍茫、古老、宏大无边、仿佛由无量星光与无尽剑意交织而成的意念,瞬间充斥了他即将湮灭的意识!
他看到了一幕破碎的景象:
一片浩瀚无垠的星穹战场,无数星辰在燃烧、破碎!一道孤高的身影,矗立在战场的最中央,他的身躯仿佛由亘古的星辰熔铸而成,伟岸无边!他手中,握着一柄漆黑如墨、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长剑!剑身之上,缠绕着混沌的星云与寂灭的火焰!
那身影似乎察觉到了某种窥探,微微侧首。林峰无法看清他的面容,却能清晰地感知到那双穿透了无尽时空、蕴含着无尽沧桑与孤寂的眼眸!那双眼睛,似乎穿透了万古洪荒,落在了此刻渺小如尘埃的林峰身上!
与此同时,一股难以言喻的意志,顺着那冰冷的幽光,轰然注入林峰濒临湮灭的意识核心!
那并非文字,也非言语,而是一种源自生命最深处的、对“生”的渴望!对“存在”的呐喊!对“守护”心念的共鸣!以及对“剑”的极致诠释——不破不立,向死而生!生中有死,死中蕴生!生死轮转,方为乾坤!
“生……死……剑……意……”
林峰残存的意识本能地抓住了这最后的一丝意念,如同溺水者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他放弃了抵抗,放弃了恐惧,放弃了绝望!任由这股冰冷、古老、蕴含着生死轮转真意的剑意洪流,彻底冲刷、融入自己即将崩灭的意识!
现实之中。
柳梦璃脸色剧变!她感知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古老到她都感到心悸的剑意,骤然从林峰体内爆发!这股剑意并非针对她,却让她握住林峰手腕的手指都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紧接着,林峰那原本飞速流逝、如同风中残烛的生命气息,竟然在彻底熄灭前的最后一刹那——奇迹般地稳住了!
不!不仅仅是稳住!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仿佛从无尽死亡深渊中新生的力量,顽强地从林峰那灰败的躯壳最深处,缓缓滋生出来!
这力量,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经历了轮回般的古老韵味!似火非火,似冰非冰,其核心,却是一种斩破生死、逆转乾坤的剑意雏形!
柳梦璃的寒冰真元依旧在疯狂输入,此刻却不再是徒劳的阻挡,而是成为了一片滋养的土壤。她清晰地感觉到,林峰体内那层坚固到让她和天玑长老都束手无策的壁障,核心处似乎被某种无法理解的力量穿透了!壁垒依旧坚固,但壁垒内部,那被守护的核心生机,终于透出了一丝缝隙!
“这……怎么可能?!”饶是以柳梦璃的清冷心性,此刻也禁不住心神剧震!她看着林峰掌心中那块悄然碎裂、化为齑粉飘散的墨玉,再看看林峰那白发枯槁、却奇迹般稳住了最后生机、甚至体内深处隐隐透出一缕截然不同气息的身体,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光芒!
就在这时,一道带着急切气息的青光从天而降,天玑长老手持一个玉瓶,风风火火地闯入养剑庐:“梦璃!快!老夫刚想到一个险招,以‘九转还魂草’为主……”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林峰倒在血泊中,白发枯槁,气息微弱如游丝,但……确确实实还活着!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林峰体内那层顽固的壁障深处,竟然透出了一缕极其微弱却让他灵魂都感到震颤的……古老剑意气息!
“生死轮转……剑意?!”天玑长老失声惊呼,手中的玉瓶差点掉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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