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逸没有立刻开始他的“三十连胜”之路。
唐炼虽然要求残酷,却并非不近人情。他派来了百炼堂最好的医师,用最好的金疮药,为上官逸处理了身上的伤口。
腹部的伤口被重新缝合,敷上了带有清凉气息的药膏。后背和肩膀上的伤势也得到了妥善的处理。
上官逸被安排住进了百炼堂后院一间安静的厢房里。
阿青也被唐炼派人接了过来。
当她看到上官逸浑身缠满绷带,脸色惨白的样子时,眼眶瞬间就红了,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打来热水,为他擦拭着脸上的血污和汗水。
“唐师叔,都告诉我了。”上官逸靠在床头,看着为他忙碌的阿青,轻声说道。
阿青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不允许你跟我一起住在这里,”上官逸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歉疚,“他说,复仇者的身边,不应该有软肋。”
阿青的身体微微一颤,放下了手中的毛巾。
“那……他要赶我走吗?”她的声音有些发抖。
“不,”上官逸摇了摇头,“他让你在百炼堂的账房帮忙,管你吃住,绝对安全。他说……等你什么时候不想等了,随时可以拿一笔钱,离开这里,去过你想过的生活。”
唐炼的安排,粗犷中带着细腻。他既给了阿青一个安身之所,也给了她选择的自由。
阿青低着头,沉默了许久。
“那你呢?”她抬起头,看着上官逸的眼睛,“你希望我走吗?”
上官逸看着她,看着那双清澈眼眸中倒映出的自己,他想起了清水村的宁静,想起了那碗温热的鱼汤,想起了那句“等你把它当聘礼送给我也不迟”。
他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地触动了。
但他最终,还是缓缓地,却异常坚定地摇了摇头。
“阿青,”他的声音沙哑而沉重,“我接下来要走的路,是地狱。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走出来。我不能……我不能再把你拖下水了。”
他希望她能安全,能幸福,能去过那种没有杀戮和鲜血的,平凡而温暖的生活。
阿青的眼泪,终于忍不住,一滴一滴地落了下来。
但她很快就抹掉了眼泪,脸上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好,我不拖累你。”她点了点头,站起身,“你放心养伤,等你好了,我就去账房。我等你……等你三十场打完,来接我。”
说完,她不再看上官逸一眼,转身快步走出了房间。
上官逸看着她决绝的背影,伸出手,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还是无力地垂下。
他知道,阿青的“等”,不是一天,两天,而是一个以生死为期限的漫长约定。
这个约定,是他继续走下去的,另一份动力。
……
上官逸的伤,在最好的药物调理下,五天就痊愈了。
第六天清晨,他再次踏上了那座冰冷的,被称为“血肉磨盘”的擂台。
从这一天起,他的生活,就只剩下了三件事——战斗,疗伤,回忆战斗。
唐炼为他安排的对手,一个比一个强,一个比一个狠。
有身法诡异的刺客,有力大无穷的狂战士,有用毒的南疆高手,甚至还有配合默契的双人组合。
每一场战斗,对上官逸而言,都是一次在刀尖上的舞蹈。
他身上的伤,旧的刚好,新的又来。缠着绷带上场,再缠着更多的绷带下来,已经成了他的常态。
但他每一次,都活了下来。
他像一块海绵,疯狂地吸收着每一个对手的战斗技巧和经验。
他学会了如何在力量处于劣势时,利用环境和时机;学会了如何分辨和应对最基础的毒药;学会了如何用最小的代价,去换取最大的战果。
他的剑法,也在这一场场血与火的洗礼中,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天风剑诀”的招式,已经被他彻底打碎,揉进了他自己的骨血里。
他的剑,不再拘泥于任何固定的套路。有时候,它快如疾风;有时候,它又黏如蛛网;有时候,它刚猛如山崩;有时候,它又阴险如蛇蝎。
唯一不变的,是每一剑中都蕴含的那股,向死而生的决绝杀意。
百炼堂的观众们,也从一开始的看热闹,逐渐变成了见证一个传奇的诞生。
“阿逸”这个名字,成了百炼堂最响亮的招牌。只要有他的比赛,整个大厅必定座无虚席。
人们不再叫他新人,而是给了他一个新的外号——“血衣修罗”。
因为他每一场战斗结束,身上的衣服,都会被鲜血染红。
……
“第十场,胜!”
“第十五场,胜!”
“第二十场,胜!”
时间,就在这日复一日的血战中,悄然流逝。
上官逸变得越来越沉默,也越来越瘦,但他的眼神,却亮得如同寒夜里的星辰。那股从尸山血海中磨砺出的杀气,让他仅仅是站在那里,就足以让寻常的江湖人两股战战。
他从未主动去见阿青。
但他知道,她一直在。
每一次他拖着重伤的身体, 疲惫地走下擂台时,总能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远远地站在账房的门口,静静地看着他。
那道目光,是他每次都能从地狱里爬回来的,最温暖的灯塔。
……
第二十九天。
上官逸迎来了他第二十九场的对手。
那是一个戴着铁面具,手持一柄重剑的男人。他从上台开始,就一言不发,浑身散发着如同死人般的冰冷气息。
战斗开始的瞬间,上官逸就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对方的剑法,大开大合,看似笨重,实则每一剑都蕴含着千钧之力。更可怕的是,这个铁面人,仿佛没有痛觉一般。
上官逸一剑刺中他的肩膀,他竟不闪不避,任由剑锋刺入,同时回以更狂暴的一剑,差点将上官逸的头颅劈成两半。
这是一场惨烈到极致的硬仗。
上官逸用尽了自己这一个月来学到的所有技巧,闪避、游斗、寻找破绽。
最终,在付出一条手臂几乎被废掉的代价后,他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用剑柄狠狠地撞在了对方的后脑上。
铁面人,轰然倒地。
“第二十九场,胜!”
管事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上官逸拄着剑,半跪在地上,鲜血从他脱臼的左臂和身上无数的伤口中涌出,在脚下汇成一小滩血泊。
他赢了。
赢得了最艰难的一场。
明天,就是最后一场了。
只要赢了第三十场,他就能完成和唐炼的约定。
他艰难地抬起头,望向了账房的方向。
那个熟悉的身影,依旧站在那里。
他对着她,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却又无比灿烂的笑容。
他仿佛在说:阿青,等我。
明天,我就来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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