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逸那句“就该上路了”，说得，是如此的轻描淡写。
就仿佛，是在跟一个同行的友人，商量着，何时启程。
但，听在那个中年文士的耳中，却不亚于九幽之下的催命魔音！
他的脸色，“唰”的一下，便白了！
“你……你想做什么？！”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无法掩饰的惊恐与色厉内荏，“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你还敢杀人不成？！我……我不过是，说了几句公道话而已！”
“公道话？”
上官逸笑了。
他缓缓地站起身，一步一步地，向着那个已经下意识地，开始向后退去的中年文士，走了过去。
茶肆之内，所有的江湖客，都屏住了呼吸。
整个空间的空气，仿佛都已凝固。
“你所谓的‘公道’，就是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一个受害者的身上？”
上官逸的声音，依旧平静。
“你所谓的‘公道’，就是无视魔教的残忍暴行，反而去指责一个，为朋友，不远千里，奔赴险地的人？”
“你所谓的‘公道’，就是在这里，用你那三寸不烂之舌，颠倒黑白，混淆是非，试图，将一个用生命扞卫正道尊严的英雄，污蔑成一个，带来灾祸的‘灾星’？”
他每说一句，便向前，踏出一步。
他身上的气势，也随之，节节攀升！
那股在百花谷，被他刻意收敛起来的、如同实质般的恐怖威压，在这一刻，再次，缓缓地，释放了出来！
那中年文士，被这股气势所慑，只觉得，自己仿佛是被一头远古凶兽，死死地盯住了一般！连呼吸，都变得无比困难！
他的双腿，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后背，更是早已，被冷汗，彻底浸透！
“我……我没有……”他艰难地，辩解着，“我……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听谁说的？”上官逸的脚步，在他的面前，停了下来。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已经快要瘫软在地的“聪明人”，眼神里，没有丝毫的温度。
“是无生楼，教你这么说的？”
“还是……你背后，那个连无生楼，都不敢提及的……真正的主人？”
轰——！！！
这两句话，如同一道惊雷，狠狠地，劈在了中年文士的天灵盖上！
他那双充满了恐惧的眼睛里，瞬间，便被无尽的骇然与不信所取代！
他……他怎么会知道？！
他怎么可能，会知道？！
他看着上官逸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深不见底的眼眸，他所有的伪装，所有的侥幸，都在这一瞬间，被彻底地，撕得粉碎！
他终于明白了。
自己，从一开始，就找错了目标。
自己，招惹上了一个，根本不该，也惹不起的……怪物！
“你……你……”
他“噗通”一声，再也支撑不住，直接跪倒在了地上，浑身，如同筛糠一般，剧烈地颤抖着。
茶肆之内，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眼前这神乎其神的一幕，给彻底镇住了！
他们终于反应了过来！
这个看似斯文的中年文士，根本不是什么“读书人”！
他，是敌人派来的、专门用来攻心的……奸细！
而这个从始至终，都云淡风轻的青衫年轻人，竟然，只凭三言两语，便将他的伪装，给剥得体无完-肤！
“噗——”
巨大的恐惧与压力之下，那中年文士，再也承受不住，一口心血，狂喷而出！
他知道，自己，已经败了。
败得，一败涂地。
等待他的，只有……死亡。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
上官逸，在看到他彻底崩溃之后，那股如同山岳般沉重的恐怖气势，却又如同潮水一般，缓缓地，退了回去。
他又恢复了那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文弱书生的模样。
他没有再去看那个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奸细。
而是转过身，走回了自己的座位，从怀里，取出了一锭银子，轻轻地，放在了桌上。
“掌柜的。”他对着早已吓得躲在柜台后面，不敢动弹的茶肆老板，平静地说道，“今天，所有客人的茶钱，都算我的。”
“算是……为各位，压压惊。”
他说着，又看了一眼，窗外那已经渐渐变小的雨丝。
“雨，快停了。”
“我们也该，上路了。”
他对着身旁，那同样一脸震惊的阿青，露出了一个温和的微笑，然后，牵起她的小手，向着茶肆之外，走了出去。
从始至终，他没有再看过那个中年文士一眼。
仿佛，在他的眼中，这个人，就如同地上的蝼蚁一般，甚至，不值得他，亲手去碾死。
直到上官逸和阿青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雨巷的尽头。
茶肆之内，那凝固的空气，才终于，重新恢复了流动。
众人看着那个依旧跪在地上，失魂落魄的中年文士，眼神里，充满了无尽的鄙夷与不屑。
“呸！原来是个搬弄是非的狗东西！”
“差点，就着了这家伙的道了！”
“公子，真是好气度！好手段！”
而那个背着九环刀的壮汉，则大步上前，一把，揪住了中年文士的衣领，将他如同拖死狗一般，拖了起来。
“走！跟老子，去见官！”
雨，彻底停了。
乌衣巷的青石板路，被冲刷得干干净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新的泥土气息。
阿青跟在上官逸的身旁，她看着他那平静的侧脸，终于，还是忍不住，轻声问道：“上官大哥，你……你为什么，不杀他？”
在她看来，那种用言语，去诛杀英雄的人，比任何一个真刀真枪的敌人，都更加的可恨。
上官逸的脚步，没有停。
他看着前方，那被雨水洗过的、崭新的天空，淡淡地说道：
“阿青，你要记住。”
“当你的力量，强大到了一定的地步。”
“杀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让他活着，活在所有人的鄙夷和唾骂之中，活在他自己一手造成的、无尽的恐惧与耻辱之中……”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
“……远比，杀了他，要有趣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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