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荣廷攥着吴佳怡的手腕,指腹蹭过她肩膀渗血的绷带,声音里又急又气,尾音都带着颤:“你说你逞什么强?上炮台打啥?你还怀着孕啊!这子弹擦着肩膀过,再偏半寸——”他没往下说,喉结滚了滚,眼圈泛红。
吴佳怡抬手按住他的手背,掌心温温的汗,声音却稳:“你不在家,我这个当夫人的不站出来,弟兄们心里能踏实?总不能让他们看着府里乱了阵脚。”
“哪有那么多道理好讲!”江荣廷松开手,在屋里踱了两步,拳头攥得咯咯响,“万幸是没事,真要是出点岔子,我……”他猛地顿住,转身往门外走,“都怪我,没防着任我行这狗娘养的半路捅刀子。”
“别气了。”吴佳怡扶着桌沿慢慢起身,“这不是没事吗?谢天谢地,咱家里可经不起再折腾了。”
江荣廷没再多说,转身找到马祥时,他正蹲在院角清点损失,见把总过来,赶紧站起来。
“任我行来得这么顺,跟走自家院子似的,你不觉得邪乎?”江荣廷蹲在台阶上,捡起块碎瓦片在手里转,“他就不怕龙脖子沟有重兵?”
马祥挠了挠头,眉头拧成个疙瘩:“谁说不是呢。咱碾子沟民团的名声,别说胡子,就是官军都得掂量掂量。任我行带着几十号人就敢硬闯,这胆子也太肥了——除非他早摸透了咱的底细。”
“没有脚底风,刮不倒人。”江荣廷把瓦片往地上一扔,碎成几片,“他准是事先探好了虚实,可这消息,是谁透出去的?”
“我听巡逻的弟兄说,他们是从二道河子过来的。”马祥往院外望了望,压低声音,“沿途屯子都被抢了,就独独没动二道河子。”
江荣廷指尖在膝盖上敲了敲,眼仁沉得像深潭:“我也正琢磨这事。”
“对了,昨天王掌柜来过。”马祥忽然想起一事,“说把总你爱吃江鲤,特意从二道河子捞了一篓送来,巴巴地等你半天,见你没回才走的。”
江荣廷抬眼,眸子里闪过一丝冷光,却没接话,只把碎瓦片踢到一边:“别瞎猜。”他站起身,拍了拍马祥的肩膀,“往后多留点神,尤其是二道河子那边。没有实据,乱咬一气反倒打草惊蛇,得不偿失。”
马祥点头应下,看着江荣廷的背影消失在月亮门后,心里却跟压了块石头——这潭水,怕是比看着的还要深。
雨后的桃儿山像块浸了水的脏棉絮,雾裹着泥腥气在山坳里滚,连枪声都显得闷乎乎的。庞义踩着没脚踝的烂泥往前冲,裤腿上的血混着泥水,冻成了硬邦邦的冰壳——追了三天三夜,老东风的残部终于被逼进了这片长满矮树丛的死谷。
“往哪跑!”庞义吼着扣动扳机,子弹擦过一个土匪的耳朵,打在树干上,溅起的碎木屑崩了他一脸。那土匪嗷地叫着滚进泥里,手里的步枪“哐当”掉在水洼里,冒泡的泥水瞬间灌了进去。
谷深处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庞义眯眼一瞧,老东风正猫着腰往一片密匝匝的矮树丛里钻,身后跟着四五个亲信,个个举着枪回头乱放,子弹“嗖嗖”地从雾里钻出来,打在旁边的冻土上,溅起混着冰碴的泥点。
“刘宝子!带马队绕左前方,堵死树丛后沿!别让他钻林子!”庞义甩了把脸上的泥水,举着枪带头追。他知道这老东西想靠树丛藏身形,非得逼到开阔地不可。
老东风刚钻进半人高的树丛,脚下突然一滑——连日雨水泡软了土,他踩在一截断枝上,整个人往前扑去,怀里的枪“啪”地掉在泥里。身后的亲信被民团的子弹扫倒两个,剩下的慌了神,竟顾不上扶他,各自往树丛深处钻。
“冲啊!”民团的弟兄们跟着吼起来,像股黑浪涌进树丛。枝桠刮得人脸上生疼,庞义却不管不顾,眼睛死死盯着在泥里挣扎的老东风,几步就扑了过去。
“老东西!你的对手是我!”庞义吼着,左脚猛地踩住老东风试图去捞枪的手腕。老东风疼得嗷嗷叫,另一只手攥成拳头往庞义腰上砸,却被庞义早有防备地用胳膊架住。
一颗流弹擦过庞义的肩膀,血“唰”地涌出来,渗进被泥水浸透的衣襟。他却像没觉出疼,腾出右手按住老东风的后颈,狠狠往泥里摁——烂泥混着腐叶灌进老东风嘴里,他挣扎得更凶,膝盖在泥里乱蹬,生生踹在庞义的小腿上。
“狗娘养的!”庞义咬着牙,左手迅速解下腰间的牛皮绳,绕着老东风的胳膊缠了三圈,反手往身后一拽。绳子勒得死紧,老东风的胳膊被拧到背后,疼得他浑身抽搐,嘴里的泥沫子喷了一地,却还在骂:“朝廷的狗!老子做鬼也饶不了你!”
“等你到了吉林大牢,再跟阎王爷念叨吧。”庞义冷笑一声,又拽过根绳子,把他的脚也捆了个结实,像拖死猪似的往谷外拽。
雾渐渐散了些,阳光透过云缝照下来,照亮了谷里横七竖八的尸体和散落的枪支。刘宝子带着人从崖缝里钻出来,手里拎着两个想顺小路跑的土匪,见地上躺着的老东风,咧嘴笑了:“老庞,这老东西总算没跑掉!”
庞义没说话,低头看了眼被捆得像粽子的老东风,他还在骂骂咧咧,唾沫混着泥水甩得满脸都是。庞义抬脚往他屁股上踹了一脚,声音沉得像谷里的冰:“带回去,交差。”
弟兄们扛着枪跟在后面,泥地里的脚印歪歪扭扭,通向谷外。远处的山风卷着雪沫子过来,吹在脸上生疼,可没人觉得冷——追了这么久,总算把这祸害逮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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