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营覆灭的消息,如同西伯利亚的寒流,瞬间席卷了江北四镇。曾经骄横跋扈、拥兵自重的四位总兵,此刻却感到了刺骨的寒意。
高杰,驻徐州。
这位以勇猛暴躁着称的“翻山鹞”,在帅府中焦躁地踱步,一脚踹翻了案几,张嘴骂道:“洪老贼!好狠的手段!左营几十万人马,说没就没了?金声桓、李国英这些狗贼,骨头这么软!”
他深知,清军下一个目标,极可能就是江北。做为曾经的闯营大将,他也在战场上厮杀了几十年,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胆子绝对不小。
可是,自从拐走了李自成的媳妇儿,他和闯营是彻底翻了脸。
投降明军后,和李自成、张献忠都对过阵,人没少杀,已经结下了血海深仇。
高杰是个聪明人,眼前的形势也看明白了。
弘光朝廷肯定是顶不住了,李闯和八大王那里也不能去投。
青州有个刘小子,以前还算相识,但也战场上刀兵相见过,结下仇了。而且,就他那点人马,和自己差不多,早晚也是清军口中的肉。
剩下的,只有清军了……
但他还不想一下子投奔谁,没点本事,谁都瞧不起。
卖,也要卖个好价钱!
心里一横,马上下了命令。
“快!给老子加固城防!多派探马!盯死北面!
还有…给史阁部发急报,要粮!要饷!要援兵!”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惶。
刘良佐,驻寿州。
“活曹操”刘良佐则面色阴沉地坐在密室中,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他反复掂量着洪承畴招降金、李的价码。
“高官厚禄…独领一军…洪承畴出手倒是大方…”
他早就见过洪承畴的密使,但却一直没有表态。
他的亲兄弟刘良臣早年间在辽东就降了清军,现在也捎来密信,说只要他投清,摄政王多尔衮答应给他仍旧镇守寿州,统领现有部下。
一个危险的念头在他心中滋生。
他秘密召见心腹,悄声吩咐道:“去北边,找一下我兄弟,探探口风。记住,要隐秘!”
刘泽清,驻淮安。
这位以贪婪怯战闻名的总兵,反应最为直接。他一面下令紧闭城门,加强戒备,一面火速将搜刮来的金银细软和家眷分批转移。
“武昌那么大都完了…这淮安还能守?得给自己留条后路…”
至于向哪里转移,他还是留了个心眼。一方面,转移一部分到山东曹县老家。另一方面,隐姓埋名向南转移。
他对手下将领的约束也明显松弛,城内军纪开始败坏,抢劫民财的事件增多。
上梁不正下梁歪,将领们也不傻,你刘总兵捞够了,准备跑。我们也不能闲着,该捞捞,该跑跑!
这一下子,苦的是淮南百姓。
黄得功,驻庐州。
“黄闯子”黄得功是四镇中最忠勇者,也是最有骨气的。
他闻讯后,在营中擂鼓聚将,怒目圆睁,大声说道:“左营无能,丧师辱国!但我黄得功麾下,只有断头的将军,没有投降的孬种!清虏若敢来犯庐州,必叫他有来无回!
各部加紧操练,修缮城防!有敢言降者,立斩!”
他的决心坚定,但眉宇间也难掩凝重。
他深知,仅靠他一镇之力,独木难支。他频频向扬州督师史可法处发出求援和协同防御的请求。
扬州督师府内,史可法须发皆白,形容憔悴,人明显老了许多。
案头堆积着金声桓、李国英降清的详报,以及江北四镇或惊惶、或动摇、或求援的急递。
他握着笔的手微微颤抖,心中充满了悲凉与无力。
“左营一垮,长江天险已失其半…江北四镇,离心离德…高杰尚知备战,刘良佐首鼠两端,刘泽清暗怀鬼胎…唯黄得功忠勇可恃,然一镇之力,焉能抗清军虎狼之师?”
他提笔想写一份措辞严厉、督促四镇同心抗敌的檄文,但写了几行,又颓然掷笔。他知道,空言恫吓,对这些拥兵自重的军头,早已无用。
他望向窗外阴沉的天空,喃喃自语:“朝廷…朝廷还在醉生梦死吗?选秀…享乐…祭陵…大厦将倾,犹自笙歌…我史可法…独木…如何支此将倾之厦?” 两行浊泪,无声滑落……
许久,他眼前一亮,突然想到山东那个“流寇余孽”。
不久前,他刚看过一份密报,登州守军大败清军,据说一把大火把孔有德的士兵和战舰烧死烧毁大半。
“倒是个人才!”
史可法暗暗赞道,一支孤军,直面清廷大军,竟然稳稳的守住了山东大部,沧州更像一把尖刀,直插直隶大地。
但他又有点奇怪,这个人是闯逆中名将,为何不随李闯一同撤走,反倒死死地守在清廷咽喉处?
弘光帝也派人去招安他,结果也是被婉拒了!
他到底要干什么?
青州镇守府。
陈有银带来的密报,让议事厅内一片死寂。
“金声桓、李国英阵前倒戈,黄澍劝降,左梦庚开城…武昌已陷。清军整编左营降军,号称三十万大军,已完全控制长江中游。”
陈有银的声音沉重,疾速汇报着。
“江北四镇震动,高杰备战,刘良佐疑有异动,刘泽清正转移家财,唯黄得功厉兵秣马,然独力难支。史可法在扬州…恐也难有大作为。”
刘体纯站在巨大的地图前,身体一动不动,耳朵听着陈有银的报告,眼睛一直盯着。
“洪承畴…好一个釜底抽薪!不费吹灰之力,尽收左营数十万之众!其势已成!”
他的声音带着无限惋惜和无奈。
“江北四镇,一盘散沙,在清军的兵锋和招抚利诱下,能撑多久?一个月?两个月?一旦江北有失,清军整合降军,挟大胜之威,其兵锋所指…”
他猛地转身,脸上现出坚毅,喃喃说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将军,您是说……?”陈有银担心的问道。
“是,清军下一个目标,必是我沧州!”
刘体纯斩钉截铁地说:“洪承畴不会容忍背后有一根钉子,多尔衮更不会。拿下沧州,既可除后顾之忧,又可获得我工坊之利,再以泰山压顶之势席卷江南!此乃必然!”
刘体纯看看陈有银说道:“有银!洪承畴部整编进度、兵力部署、主要降将动向、后勤粮秣转运路线等情报。江北四镇,尤其是刘良佐、刘泽清的异动,同样紧盯。我要知道,他们还能守几天!”
“得令!”陈有银响亮地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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