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南方和西线的战云密布、暗流涌动相比,山东青州的核心军工区内,虽然同样忙碌,却洋溢着一种截然不同的、专注于技术与突破的氛围。
最大的那间综合性工坊内,蒸汽机带动着天轴,通过皮带将动力传输到一排排的车床、钻床、铣床上。
这些设备虽然是最原始的形态,但加工精度及效率远远高于手工作业。
金属切削的声音尖锐而富有节奏,空气中弥漫着机油、煤炭和金属粉末混合的独特气味。
在赵金的主持下,一群最顶尖的工匠正围着一个工作台,台上摆放着几支造型与以往燧发枪、甚至前装火帽枪都截然不同的步枪样枪。这就是沧州军军工司最新的心血结晶——后装线膛枪(试验型)!
得益于蒸汽动力带来的稳定输出和初步的标准化理念,关键零部件的加工精度得到了显着提升,公差减小,使得更复杂的机构得以实现。
刘体纯此刻也站在工作台旁,小心翼翼地拿起一支样枪。
枪身显得比以往的火绳枪、燧发枪更短小精悍,但结构显然复杂得多。
最大的不同在于枪管尾部,那里有一个可以向下打开的、结构精密的“门”(活门式枪机),门上安装着击针。
枪管内壁,借助新的拉床(简易版),拉出了数条浅浅的螺旋膛线。
“主公,此枪关键在于此处。”赵金指着那打开的枪机,拿起一枚特制的子弹。
子弹并非后世的一体化金属定装弹,而是这个时代技术条件下的妥协产物。
弹体是厚实的纸壳,内部装有定量的发射药,底部嵌着一枚小巧但敏感的雷汞火帽,弹头则是一颗质地较软的铅丸,直径略大于枪管阳线直径。
“装填时,无需从枪口倒入火药、塞入弹丸、再用通条压实。”
赵金演示着,将纸壳弹从枪管后部的开口放入,然后闭合枪机,一个杠杆机构随之上膛,将子弹推入弹膛,并使得弹底火帽正好对准击针。
“射击时,扣动扳机,击针撞击火帽,引燃发射药。火药燃气推动软铅弹头,弹头受膛线挤压变形,嵌入膛线,从而高速旋转飞出。”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说道:“初步试验结果,因闭气性远胜前装枪,且弹头旋转飞行稳定,其射程远超现有任何火器,可达五百步以上!在二百步内,精度极高,可瞄准人形靶标射击!
且射速超快,熟练士兵可达几息一发甚至更多!”
刘体纯抚摸着冰凉的枪身,感受着那精密机构带来的质感,心中激动不已。
这虽然距离真正的后装金属定装弹步枪还有巨大差距,但在这个时代,已经是划时代的突破!
它解决了前装枪装填繁琐、射速慢、闭气差导致射程和精度不足的几乎所有关键痛点!
“好!太好了!”
刘体纯连声称赞,笑着说:“立刻小批量试产,组建一支试验部队,进行严格的实战化测试,发现问题,立即改进!尤其是纸壳弹的防潮、闭气性,以及枪机的可靠性、耐久度,要反复验证!”
他仿佛已经看到,未来在战场上,一支装备了这种步枪的沧州军士兵,可以在远超敌人火炮霰弹和弓箭射程的距离上,进行精准而密集的火力投射,将任何试图冲锋的敌军打成筛子。
这将是从火力上对旧式军队的又一次降维打击!
在天津塘沽港完成了卸货,又将北方的毛皮、人参、鹿茸等特产以及部分清廷支付的“酬劳”装满船舱后,郑芝虎率领的庞大船队再次升起风帆,启航南下。
与北上的小心翼翼、暗中戒备不同,返程的郑家船队明显放松了许多。
旗舰“镇海号”上,郑芝虎甚至命人在甲板上摆开了酒桌,与几位心腹将领饮酒谈笑。
浩荡的船队排开熟悉的阵型,巨大的帆影再次遮蔽了海面,气势磅礴。
船队驶出渤海,进入黄海。果然,如同来时一样,那些如同苍蝇般烦人的沧州军小型哨船,依旧在远方的海平面上若隐若现。
它们似乎只是在执行例行的监视任务。
一旦郑家船队稍微有靠近的意图,或者仅仅是改变航向对着它们。
那些哨船立刻就像受惊的沙丁鱼群,慌乱地调转船头,将小小的船帆扯到极致,头也不回地向着远离航线的方向或者近岸的复杂浅滩逃窜,速度之快,仿佛慢一步就会被巨鲸吞噬。
一名郑家水师将领指着那些逃窜的黑点,哈哈大笑道:“二爷您看!这些北侉子的水师,也就这点出息了!除了会跑,还会什么?”
另一人也附和道:“怕是连靠近我船队三里的胆子都没有!我船上一发炮弹过去,怕是能吓得他们尿裤子!”
郑芝虎饮尽杯中酒,将酒碗重重顿在桌上,脸上尽是志得意满的倨傲之色。
他站起身来,走到船舷边,扶着冰冷的船板,眺望着广阔无垠的海面,那些仓皇远遁的哨船在他眼中,已然成了沧州水师无能的最佳证明。
“哼,刘体纯?不过如此!”
郑芝虎嗤笑一声,嘴角带着冷笑说:“陆上或许让他逞了些威风,可到了这海上,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
传令下去,各船保持航速,正常警戒即可。这条航线,”
他用力拍了拍船舷,语气笃定,大声道:“暂时是安全的!他刘体纯还没那个胆量,也没那个本事,来撩拨我郑家的虎须!”
命令传下,船队中的气氛更加松懈。水手们各司其职,除了必要的了望和操帆,不少人甚至开始靠在船舷边休息、闲聊,欣赏着海景,仿佛这只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商贸航行。
船队一路劈波斩浪,经过山东半岛东端时,那些沧州军的哨船依旧保持着“礼貌”的距离,远远地缀着,如同卑微的仆从,目送着王者般的舰队安然通过。
穿过东海,进入闽海,家乡熟悉的海风仿佛都带着亲切的味道。当泉州港那熟悉的轮廓终于出现在天际线上时,整个船队爆发出一阵欢呼。
郑芝虎志得意满地走下“镇海号”,向等候在码头的郑芝龙复命。他绘声绘色地描述了北上和南下途中,沧州水师如何望风而逃,如何不敢靠近,如何证实了这条航线目前绝对掌控在郑家手中的“事实”。
郑芝龙听着弟弟的汇报,微微颔首,眼中也闪过一丝放心与更加深沉的算计。
看来,北边的那个邻居,至少在海上,目前还不足为虑。这让他对于接下来与清廷的谈判,或者对自身地位的巩固,都增添了更多的底气。
无论是志得意满的郑芝虎,还是老谋深算的郑芝龙,都未曾注意到,或者说下意识地忽略了一个细节——那些远远监视的沧州军哨船,虽然每次都狼狈逃窜。但它们出现的位置、监视的时长、以及逃窜的路线,似乎都遵循着某种难以言明的规律。
在那些看似仓皇的逃遁背后,一双双冷静的眼眸,正如同最耐心的猎手,默默记录着这支庞大舰队每一个看似微不足道的习惯,测量着风向与水流,将这片海域的每一个细节,都刻印在了即将到来的作战图纸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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