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芝龙的逃离,如同抽掉了泉州城最后的主心骨。主帅王俊虽有心死守,但仅凭一千兵马,如何能控制住已然失控的局面?
首先崩溃的是那些溃退入城的残兵败将,尤其是数量庞大的水手们。
郑家水师人员构成极其复杂,除了闽浙本土的渔民、农户,更夹杂了大量收编的海盗、来自、倭国、南洋吕宋群岛的土着佣兵,甚至还有安南、暹罗等地的亡命之徒。
这些人往日里被郑家的严酷军法和利益所束缚,尚能维持秩序,保持个小绵羊状态的。
如今,最高层逃亡,建制被打散,军法荡然无存,人性中最丑陋、最贪婪的一面瞬间暴露无遗,如同一群恶狼一般张开了血红大口。!
“抢啊!城里的金银财宝,漂亮娘们,都是咱们的了!”
不知是谁先喊出了这一声,如同点燃了炸药桶的引信。
溃兵们眼睛红了,他们不再想着抵抗,而是将手中的兵器对准了原本应该保护的城池和百姓!
哭喊声、求饶声、狂笑声、打砸声、火焰燃烧的噼啪声……瞬间响彻了整个泉州城!
店铺被砸开,货物被哄抢一空;富户宅院被冲破,值钱的物件被洗劫,女眷遭受凌辱;普通民宅也难以幸免,积攒的一点粮食和财物被抢夺,敢于反抗者当场被乱刀砍死。
浓烟从多处升起,昔日繁华的东南巨港,转眼间化作了人间炼狱。人性的野蛮与黑暗,在失去约束后,展现得淋漓尽致。
在这片席卷全城的混乱中,位于城西南隅的番坊区,也未能幸免。
这里聚居着大量来自阿拉伯、波斯等地的商人,他们带着异域的香料、珍宝和手艺在此经营多年,积累了可观的财富。此刻,这里也成了溃兵眼中肥美的猎物。
“冲进去!那些胡商有钱!”
一群杀红了眼的溃兵,嗷嗷叫着砸开了番坊区单薄的木栅门,如同饿狼般扑向那些充满异域风情的宅院和商铺。
然而,他们很快便发现,这里的“羔羊”并非毫无反抗之力。
常年在海外奔波讨生活,这些阿拉伯商人的骨子里本就带着一丝天生的悍勇和团结。 面对破门而入的暴徒,他们在头人阿卜杜勒的带领下,迅速组织了起来!
阿卜杜勒络腮胡修剪得整整齐齐,此刻却手持一柄弯刀,眼神中充满了决绝。
“真主的信徒们!拿起武器!保护我们的家园和财产!不能让这些强盗得逞!”
阿卜杜勒用阿拉伯语高声呼喊,随即又用生硬的汉语对坊内的其他族人和雇佣的护卫下令。
更让溃兵们意想不到的是,这些胡商手中持有的,并非只有传统的弯刀和弓箭。
由于最近一年与山东沧州军有商贸往来,关系密切,阿卜杜勒等人通过特殊渠道,购置了一批沧州军对外销售的制式滑膛枪!
虽然这些是沧州军自身淘汰或简化版的武器,性能远不如沧州军自用的后膛火帽枪,但在这个混乱的时刻,却成了守护家园的利器。
“他们……他们也有火铳!”冲在前面的溃兵看到从窗户、门缝后伸出的、闪着寒光的滑膛枪管,顿时吓了一跳。
“砰!砰!砰!”
一阵并不算密集,但在近距离内依然致命的枪声在番坊区内响起。
冲在最前面的几名溃兵应声倒地,其余的攻势为之一滞。
阿卜杜勒指挥着商队护卫和青壮,依托熟悉的街巷和坚固的石质建筑,与溃兵展开了激烈的巷战。
他们利用火枪的威慑力,结合弯刀的近战搏杀,竟然暂时顶住了数倍于己的溃兵的冲击。
“顶住!我已经派人去港口方向打探了!听说攻来的是沧州军!是我们的朋友!”
阿卜杜勒一边给一支滑膛枪装填,一边大声鼓舞着士气。
他与沧州军做过生意,也是一是意义上的盟友,深知这支军队的纪律和实力,此刻听闻是沧州军攻城,心中反而升起了一丝希望。
番坊区的抵抗,如同在混乱的泥石流中嵌入了一块坚硬的礁石,虽然无法改变整个城市的混乱局面,却也保护了一方百姓,并在一定程度上牵制和分散了溃兵的注意力。
就在这片混乱达到顶峰之时,李黑娃率领的沧州陆军,在经过短暂的休整和部署后,兵临城下!
攻城战几乎没有任何悬念。城头上,王俊组织起的微弱抵抗,在沧州军精准的后膛火帽枪排射下,如同阳光下的积雪般迅速消融。
敢于露头的守军瞬间被子弹击中,从城头栽落。一个时辰后,几门轻便的曲射炮(臼炮) 被运抵前线。
“目标,城门楼及两侧箭楼,开花弹!放!”
“轰!轰!轰!”
几声沉闷的炮响过后,城门楼被炸塌了半边,两侧箭楼也燃起了大火,砖石木屑横飞。
这最后一击,彻底摧毁了城内守军本就摇摇欲坠的士气。
“城破了!快跑啊!”
王俊在乱军中被不知从哪里飞来的流弹击中,当场阵亡。
残余的守军和正在抢劫的溃兵混在一起,如同无头苍蝇般在城内乱窜,只想找条生路逃出去。
沧州军士兵如同潮水般从炸开的缺口和无人防守的城墙段涌入城内。
李黑娃严令:“遇持械抵抗者,格杀勿论!遇烧杀抢掠者,无论敌我,立斩不赦!迅速控制各城门、府库、要道!”
训练有素的沧州军迅速以营、哨为单位,分头行动。他们沿着主要街道推进,遇到仍在施暴的溃兵,毫不留情地举枪射击或挺刺刀突刺。
凶狠的溃兵在组织严明、杀气腾腾的沧州军面前,如同土鸡瓦狗,纷纷被斩杀在街头巷尾。
城内的哭喊声渐渐被零星的枪声、呵斥声和溃兵的求饶声所取代,秩序正在以铁血的方式被强行恢复。
就在此时,一队约二百余人的兵马,突然从一条小巷中冲出!
他们衣甲相对整齐,虽然面带疲惫,但眼神锐利,动作迅捷。
为首一员年轻将领,手持长剑,剑锋上还在滴血。他们并非冲向沧州军,而是扑向那些正在趁火打劫的溃兵!
“郑家儿郎,岂能行此禽兽之事!放下兵器,停止抢掠!违令者,杀无赦!”那年轻将领声音清越,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痛心。
他手起剑落,将一个正欲侮辱妇女的暹罗水手砍翻在地。
他身边的士兵也纷纷动手,斩杀那些已经完全失去控制的暴徒。
许多正在抢劫的郑家军士兵,认出了这位年轻将领,脸上顿时露出羞愧和恐惧交织的神情,纷纷丢弃手中的财物和兵器,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般求饶:“大公子饶命!大公子饶命啊!”
这位关键时刻挺身而出,试图在炼狱中挽回一丝尊严和秩序的年轻将领,正是被郑芝龙软禁多时的郑森!
他在府中被亲信家将拼死救出,眼见城中惨状,悲愤交加,立刻召集了所有还能指挥的、尚有良知的旧部,横刀立马,斩杀溃兵,试图阻止这场由他郑家引发的浩劫。
他的出现,如同在污浊的泥潭中投入了一颗清石。
李黑娃也注意到了这支特殊的队伍,他挥手制止了部下准备攻击的举动,眯起眼睛,打量着那位在混乱中依旧保持着气度与担当的年轻身影。
泉州城的命运,似乎又因为这位郑家公子的出现,而增添了一丝新的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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