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那年我十六岁,因家乡饥荒被迫北上投靠远亲。途中经过老鸦山,听说那里有专偷人力气的精怪“胡力怪”,我自恃年轻力壮不以为意。谁知在山中破庙歇脚时,遭遇一个瘦骨嶙峋的老者,被他拍肩后浑身力气如洪水决堤般流失。侥幸逃脱后,我发现自己从一个壮实少年变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为恢复力气,我留在山中寻找真相,却意外发现胡力怪背后隐藏的悲惨身世与未了心愿。我决定帮助他完成遗愿,这一路上,我们遭遇贪婪的镖师、神秘的道士和一场突如其来的山洪。在经历生死考验后,我终于明白,这世上最强大的力量,从来都不是力气。
正文
我永远记得那个闷热的夏夜,老鸦山下的老樵夫拽着我的胳膊,那双粗糙如树皮的手微微发颤:“娃子,听我一句劝,这山里不太平,等天亮了再走。”他指着山上那片墨黑的林子,“那儿有胡力怪,专偷人的力气,吸饱了才放人走,被吸过的人,一辈子都软绵绵的,扛不起锄头,挑不动水啊。”
我当时十六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家乡闹饥荒,爹娘凑了最后几个铜板,让我北上投靠远房表叔谋条生路。老鸦山是必经之路,我已经耽搁了两天,眼看干粮见底,哪还听得进这种迷信话。
“老爷子,我这身子骨,牛都能掀翻一头,什么精怪敢近我的身?”我笑着拍拍鼓胀的胳膊肌肉,那时我的确壮实,一天能走八十里路不喘大气。
老樵夫摇摇头,浑浊的眼睛里藏着说不清的忧虑:“年轻气盛啊,那胡力怪就爱找这样的。三十年前张猎户多壮实,被偷了力气后,连弓都拉不开,去年走的,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我不以为然,谢过他的好意,执意趁着月色上山。山路比想象中难走,夜枭的叫声凄厉,像鬼在哭。走了约莫一个时辰,远处雷声隆隆,豆大的雨点砸下来。我慌忙寻找避雨处,瞧见山坡上有座破庙,便快步奔去。
那庙不知废弃了多久,门楣上的字迹已模糊,门板歪斜地挂在那里。我推门进去,一股霉味扑面而来。庙内蛛网密布,供奉的神像半边脸已坍塌,在闪电映照下格外阴森。
我找了个相对干净的角落坐下,啃着最后半块干粮。雨越下越大,敲打着破旧的窗棂。就在我昏昏欲睡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一个瘦得可怕的老者站在门口,他的背驼得厉害,衣服破烂不堪,浑身上下似乎只剩一张皮包着骨头。最让我心惊的是他的眼睛,深陷在眼窝里,却闪着饿狼般的光。
“小伙子,避雨啊?”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
我点点头,下意识往后退了退。这深更半夜,荒山野岭,突然冒出这么个人,任谁都会警惕。
他在我对面坐下,直勾勾地盯着我:“年轻真好,瞧你这身子,多结实。”
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让我脊背发凉。我握紧了随身携带的柴刀,不敢搭话。
雨声渐小,庙内陷入诡异的寂静。他突然站起身,向我走来。我想起身躲开,双腿却像被钉在原地。
“别怕,让我摸摸,就摸摸。”他伸出枯枝般的手,轻轻搭在我肩上。
那一瞬间,我浑身的力量如同洪水决堤,从肩头那一点奔涌而出。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力气在流失,肌肉在萎缩,甚至连骨头都似乎在变软。我想尖叫,却发不出声音;想挣扎,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整个过程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我却仿佛老了十岁。他收回手,满足地叹了口气,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而我,瘫软在地,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
“谢谢你的力气,小伙子。”他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我还会来找你的。”
他走了,步履轻快,与我刚才见到的判若两人。
我在冰冷的地上躺了不知多久,直到第一缕晨光透过破窗照进来。用尽全身力气,我才勉强扶着墙站起来。低头看自己的手,原本粗壮有力的手指变得细瘦,胳膊上的肌肉不见了,整个人小了一圈。
试着拿起柴刀,曾经挥舞自如的工具此刻重如千钧。一步一挪地走出破庙,每走几步就得停下来喘气。来时轻松走过的山路,此刻变得无比艰难。
三天后,我挣扎着到了山脚下的村庄。村民见我虚弱的样子,纷纷避开。好不容易找到一户肯收留的人家,老主人一看我的模样,就叹了口气:“遇上胡力怪了吧?”
躺在简陋的床上,我望着屋顶的茅草,泪水无声滑落。我完了,一个没有力气的乡下人,还能做什么?表叔家是做力气活的,我这样去,只会成为累赘。
收留我的老丈人心善,让我在村里住下,帮些轻省活计度日。可我心中的恨意与日俱增,恨那胡力怪毁了我的一生,恨自己的无知狂妄。
一天傍晚,我在村口老槐树下听老人们闲聊,意外得知胡力怪似乎只在老鸦山北坡活动,从不越界到南坡。更奇怪的是,每逢月初,他总会在一棵老松树下呆坐整夜。
一个念头在我心中萌生:我要回去,找到他,弄清楚这一切。
准备了几天,我带着一点干粮和一把短刀重返老鸦山。这次我直接去了南坡,果然如村民所说,这里平静安全。我在南坡搭了个简易草棚,每日观察北坡的动静。
终于,在月初的夜晚,我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老松树下。他依然瘦骨嶙峋,与那夜在破庙里的样子别无二致。月光下,他静静地坐着,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塑。
一连观察了三个晚上,他都是如此。第四天,我鼓起勇气,趁他白天离开后,悄悄靠近那棵老松树。
树下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块略微平整的大石,被他坐得光滑。我仔细搜寻,在石缝中发现了一枚生锈的长命锁,上面依稀刻着“长命百岁”四个字。
正当我端详长命锁时,身后传来沙哑的声音:“那是我的。”
我猛地回头,他不知何时已站在我身后,那双深陷的眼睛死死盯着我手中的长命锁。
我本能地想跑,却知道自己现在的体力根本逃不掉。索性心一横,举着长命锁问:“这到底是什么?你为什么要偷别人的力气?”
他向我逼近,枯瘦的手再次抬起。我闭上眼睛,等待力气被抽走的瞬间。
但什么也没发生。
我睁开眼,他愣在那里,眼神复杂地看着我:“你...你已经没多少力气可抽了。”
那一刻,不知哪来的勇气,我脱口而出:“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那些人?为什么要留他们一命?”
他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坐在那块大石上,抚摸着长命锁,讲起了一个令我震惊的故事。
他叫赵四,本不是精怪,而是人。五十年前,他是这一带最有名的镖师,力大无穷,能单手举起百斤石锁。那年他护送一队商旅过老鸦山,遭遇山贼。他独战群匪,眼看就要取胜,却被一个神秘的黑衣人从背后偷袭。
“那不是普通的攻击,”赵四的声音低沉,“我感到一种刺骨的寒冷,然后力气一点点消失。那黑衣人笑着说,要让我尝尝失去最珍贵东西的滋味。”
原来,那黑衣人是个懂邪术的妖道,对赵四下了诅咒:他的力气会不断流失,唯有吸取别人的力气才能续命。更可怕的是,他永远死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日渐衰弱,除非找到愿意自愿赠予他力气的人。
“我试过抵抗,但那种虚弱感比死还难受。”赵四痛苦地闭上眼睛,“最初我只吸一点,够维持生命就好。可渐渐地,需要的越来越多...我不想杀人,真的不想,所以每次只取大部分,留人一命。”
“那这长命锁呢?”我问。
赵四的眼神柔和下来:“这是我女儿的。我变成这样后,家人都不敢认我。只有她...只有小梅还偷偷来看我,把这个给了我,说能保平安。”他的声音哽咽,“后来她嫁到外地,我再也没见过她。”
我忽然明白,眼前这个“胡力怪”,不过是个被诅咒困住的可怜人。
“有没有破解的方法?”我问。
赵四摇摇头:“除非那妖道亲自解除诅咒,或者...我死了。可这诅咒让我死不了,哪怕一丝力气都没有,也只是永远虚弱地活着。”
回草棚的路上,我的心情复杂难言。恨意消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怜悯。
第二天,我带着自己省下的干粮去找赵四。起初他很是警惕,但看我并无恶意,也渐渐放下了戒备。我们达成了一种奇怪的共生关系:我帮他打听女儿的消息,他承诺不再伤害过路的行人。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慢慢适应了虚弱的身体,学会了用技巧而非力气干活。赵四也变了,不再是从前那个只知索取力气的怪物。他教我辨识草药,告诉我山中的秘密。
一个月后,我终于打听到他女儿的消息:她嫁到了百里外的柳树镇,生有一子,但丈夫早逝,如今孤身一人,生活艰难。
赵四听后久久不语,那双深陷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我...我想见她最后一面。”他终于说。
这个请求意味着我们必须离开老鸦山,而离开意味着他无法定期吸取力气,很快就会衰弱至极。但赵四坚持要去,哪怕只能远远看一眼。
我们简单准备后就上路了。为了避免吓到路人,赵四裹着宽大的斗篷,遮住了枯瘦的身形。我虽然虚弱,但经过这些月的调养,已能勉强走远路。
起初几天还算顺利,但很快,赵四开始明显衰弱。他的步伐越来越慢,有时一天要休息十几次。更糟的是,我们遇上了一队镖师,领头的那个壮实得让我想起从前的自己。
“老人家,你这身子骨还出远门?”镖师好奇地打量着赵四过份瘦削的手。
赵四只是摇摇头,不敢开口。我连忙打圆场:“我爷爷病重,想去柳树镇找亲戚。”
镖师好意让我们随行,我婉拒了。待他们走远,赵四才松口气:“那人的力气...太诱人了。我差点控制不住自己。”
第三天傍晚,我们在一处荒废的土地庙过夜。赵四的状况越来越差,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我喂他喝水,他连吞咽都困难。
“小子,”他气若游丝,“如果我...我撑不到柳树镇,你帮我把这个交给小梅。”他把那枚长命锁塞进我手里。
那一夜格外漫长。庙外风声呜咽,像无数冤魂在哭泣。我守着赵四,看他胸口微弱的起伏,心中充满了无力感。
天快亮时,庙门突然被撞开。白天那队镖师去而复返,领头的那个举着火把,脸色阴沉。
“我就觉得不对劲!”他指着赵四,“这模样,这症状...是胡力怪!我们有个兄弟几年前被他害了,至今卧床不起!”
其他镖师纷纷亮出兵器,眼中喷着怒火。我急忙挡在赵四身前:“诸位好汉听我解释,他不是故意的,他是被诅咒的...”
“让开!不然连你一起收拾!”领头镖师根本不听。
眼看刀剑就要落下,突然,赵四用尽最后力气坐起来,扯下斗篷,露出那张骷髅般的脸。
“等等!”他嘶声道,“我确实害了你们的兄弟,我认。但请让我完成最后一个心愿,见我女儿一面,之后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镖师们被他的模样吓了一跳,一时犹豫。领头那个冷笑:“还想耍花招?谁知道你是不是要去害更多人!”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庙外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无量天尊,诸位何必动怒。”
一个青衣老道飘然而入,仙风道骨,手持拂尘。我心中一紧,生怕又是来收妖的。然而赵四看到老道,却猛地睁大了眼睛。
“是...是你!”赵四的声音充满震惊。
老道叹了口气:“五十年了,赵四,你我还能有再见之日。”
原来,这老道就是当年对赵四下诅咒的黑衣人!他说当年因赵四在比武中伤他爱徒,一时愤恨才下此毒手。事后懊悔不已,却已找不到赵四的踪迹。
“这五十年来,我日夜悔恨,四处寻你不得。”老道面露愧色,“今日终于得见,我这就为你解除诅咒。”
仪式很简单,老道念动咒语,在赵四额头一点。一道黑气从赵四头顶冒出,消散在空气中。赵四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变化:不再是那副骷髅模样,而是变成了一个正常老者的身形,虽然依然瘦弱,但不再可怕。
“诅咒已除,你会慢慢恢复,但吸取的力气无法归还了。”老道向赵四深深一揖,又转向目瞪口呆的镖师们,“诸位,冤冤相报何时了?赵四已受尽苦楚,望诸位高抬贵手。”
领头镖师犹豫片刻,终于收刀入鞘:“既然真人说情,此事就此作罢。”
他们走后,老道也告辞离去,留下我和赵四面面相觑。
接下来的路程顺利许多。赵四虽然依旧虚弱,但精神明显好转。七天后,我们终于到达柳树镇。
按照地址,我们找到了一处简陋的茅屋。院子里,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正在喂鸡。赵四站在篱笆外,呆呆地看着,嘴唇颤抖。
“是她...是小梅...”他喃喃道,泪水纵横。
我没有打扰他们父女相见的那一刻,只是远远看着。当小梅认出眼前这个老人就是自己失散多年的父亲时,她手中的簸箕掉在地上,然后一步步走近,最终紧紧抱住了赵四。
那一刻,阳光正好,照在这一对白发苍苍的父女身上,温暖而明亮。
我在柳树镇住下了。赵四父女执意留我,在小梅家旁边给我盖了间小屋。我的力气慢慢恢复了一些,虽然远不及从前,但足以干些轻活维持生计。
赵四的身体一天天好起来,不再是那个靠偷取别人力气为生的“胡力怪”。他和小梅相依为命,补偿那些错过的时光。
一年后的春天,赵平安详离世。葬礼很简单,按他的遗愿,就葬在柳树镇后山,那里可以望见小梅的家。
下葬那天,小梅把那个长命锁放进了棺材。“爹一辈子没平安过,希望这个能保佑他来世长命百岁。”她哭着说。
我留在柳树镇,娶了个本地姑娘,生了两个孩子。每年清明,都会带着家人去赵四坟前祭扫。
如今我也老了,头发花白,力气更是不比当年。但每当孙儿们缠着我讲故事,我总会说起那段经历,说那个被叫做“胡力怪”的老人。
“爷爷,你恨他吗?他偷了你的力气。”小孙儿有一次这样问我。
我望着远山,轻轻摇头:“不恨了。他教会我,这世上最强大的力量,从来都不是力气。”
夕阳西下,天边云彩被染成金黄色,像极了那个改变我一生的夏夜。我慢慢起身,拄着拐杖往回走。身后,老鸦山在暮色中沉默矗立,藏着无数不为人知的故事。
本章节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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