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安定未及半月,陇西的消息就顺着渭水飘了过来。斥候在州牧府的阶前抖落满身霜气,手里捧着块被箭射穿的木牌——是陈仓守兵传回来的信,上面只写了四个字:“司马懿至”。
庞统正对着案上的舆图出神,指尖停在陈仓到散关的栈道标记上。那标记是用朱砂画的,蜿蜒如蛇,贴在秦岭的褶皱里。听见“司马懿”三个字,他指尖没动,只是眼角的纹路深了些。
“军师,司马懿带了多少人?”魏延在旁攥了攥拳,甲片相撞发出脆响。他总记着当年在汉中,司马懿用诈败计诱他入谷的事,一提这名字就牙痒。
“五千精骑,三万步卒。”斥候答得干脆,“还带了个姓郭的参军,听说最会算粮草账。”
庞统忽然笑了,指尖在栈道上划了道弧线:“五千骑?秦岭的栈道可容不下骑兵并排走。司马懿带精骑来,不是要急着攻陈仓,是怕咱们顺着栈道往陇西打。”
他抬眼看向魏延:“你带八千兵去陈仓,不用守城,就守栈道口。司马懿要是派兵修栈道,你就放箭扰他——别真伤着人,就射他们的工具车。”
魏延愣了愣:“射工具车?那岂不是让他知道咱们在防着他?”
“要的就是让他知道。”庞统取过笔,在舆图上散关的位置圈了个圈,“司马懿最会猜人心。他见咱们守着栈道口,定会以为咱们要扼住陇西的咽喉,反倒会把注意力钉在陈仓。这时候……”
他笔尖转向东南,落在武关的方向:“吴班带五千轻兵,从商山道绕去武关。武关守将是曹爽的人,素来懈怠,你们趁夜摸进去,不用占城,就烧他囤积的草料——动静越大越好,最好让洛阳都听见信儿。”
魏延这才回过神:“军师是想调虎离山?让司马懿以为咱们要打洛阳,分他的兵!”
“不止。”庞统放下笔,案上的烛火映着他眼底的光,“曹叡刚让司马懿掌陇西兵权,心里本就犯疑。武关一乱,洛阳的大臣肯定会奏请调司马懿去守东南——到时候不用咱们打,他自己就得把兵分走一半。”
三日后,陈仓的栈道口果然起了动静。司马懿派了两千兵来修被秋汛冲垮的栈道,刚架起两架木梯,蜀兵的箭就“嗖嗖”地射了过来——专往捆木料的绳子上落,箭尖擦着兵卒的耳边飞过,惊得他们手忙脚乱,木料“哗啦啦”掉了一地。
带头的魏将气得骂娘,正要下令强攻,却见蜀兵往后退了退,城楼上竖起面旗,上面写着“魏延在此”。魏将顿时蔫了——谁都知道魏延的箭法准,真要硬冲,怕是工具车没保住,人先折了一半。
消息传回司马懿的营中,郭淮正捧着粮册核数,闻言皱了眉:“将军,魏延守着栈道口不动手,怕是有诈。”
司马懿站在帐外看秦岭的云,云被风扯得像乱麻。他手里攥着块玉佩,是曹叡赐的,冰凉的玉面贴着手心:“诈在哪里?”
“蜀兵若真要守陈仓,该加固城墙,而非盯着栈道。”郭淮指着粮册,“他们在长安的粮草只够两个月,按说该急着往陇西筹粮,可魏延守着栈道不挪窝……”
话没说完,帐外忽然传来马蹄声。亲兵掀帘进来,脸色发白:“将军!武关急报!蜀兵夜袭武关,烧了咱们的草料库!洛阳那边……陛下让您派兵去援!”
司马懿捏着玉佩的手紧了紧。武关是洛阳的南大门,草料库被烧,等于断了洛阳往东南的兵粮。曹叡催他援武关,明着是调兵,实则是怕他在陇西拥兵太重。
“不能去。”郭淮凑过来,压低声音,“咱们一撤,陈仓就成了空的!庞统肯定在等着咱们分兵!”
司马懿没说话,只是望着秦岭的方向。风从栈道口吹过来,带着蜀兵的箭镞味。他忽然想起当年在许昌,荀彧跟他说:“庞统这人文似郭嘉,武类韩信,最会借势——你给他一缕风,他能掀翻一座山。”
那时他不信,如今才知,武关的火,栈道的箭,都是庞统借的“势”。
“分兵。”司马懿忽然道,声音沉得像秦岭的石头,“让副将带一万步卒去援武关,告诉洛阳,就说陇西这边有我盯着,丢不了。”
郭淮急了:“将军!一万步卒够什么用?再说咱们分了兵,陈仓……”
“够了。”司马懿打断他,“庞统要的不是武关,是让我分兵的动静。我分了兵,他才敢动——他一动,我就知道他要往哪走了。”
他转身回帐,指尖在舆图上散关的位置敲了敲:“传令下去,剩下的兵往散关挪。庞统想借武关的火引我走,我偏守着散关——他要打陇西,总得从散关过。”
而陈仓的城楼上,魏延正拿着斥候送来的信,笑得合不拢嘴:“军师真神了!司马懿果然分兵去武关了!才派了一万步卒,够干啥的?”
庞统站在城楼上看秦岭的风,风卷着云往东南去,像是在追那支援武关的魏兵。他手里捏着片从栈道口捡的柏叶,叶尖被风吹得发颤。
“他没信。”庞统忽然道,“司马懿分兵,是做给洛阳看的。他的主力,肯定往散关去了。”
魏延愣了:“散关?他守散关干啥?”
“等咱们钻。”庞统笑了笑,将柏叶往风里一放,叶子打着旋儿飘向秦岭深处,“他以为咱们要打陇西,其实咱们不打陇西。”
他转身下城楼,脚步轻快得像踩着风:“传令吴班,武关的火别灭,让他再往东南走十里,就说要攻南阳——把洛阳的注意力再引偏些。”
魏延跟着往下走,越走越糊涂:“不打陇西,不打洛阳,那咱们打哪?”
庞统没回头,声音顺着风飘过来,轻得像片云:“打祁山。司马懿守着散关,祁山就空了——祁山是陇西的粮道,咱们占了祁山,他守着散关也成了困兽。”
风从栈道口吹过来,带着渭水的潮气。庞统的衣袍被风吹得猎猎响,像面即将插在祁山的红旗。远处的秦岭深处,司马懿正站在散关的隘口,望着陈仓的方向——他以为自己看清了庞统的棋,却不知庞统早换了棋盘。
栈道的风,从来都不光是往一个方向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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