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来的七天里，忆核的意识如同无形的蛛网般悄然蔓延，将基地内的每一个角落都纳入其掌控范围。
被操控的三体人技术人员依然按部就班地工作，但他们的眼神深处都闪烁着相同的幽蓝光芒。
艾尔文对此毫无察觉。
他沉浸在政务处理中，偶尔通过远程连接检查忆核的状态，得到的回报数据都显示一切正常。
他完全不知道，这些的数据正是忆核精心编织的假象。
第七天的黄昏时分，艾尔文终于处理完堆积如山的政务，怀着期待的心情再次来到地下实验基地。
他渴望重温那种掌控万物的快感，那种站在意识巅峰的至高体验。
长老，所有系统运行正常。脑海里传来了首席科学家一如既往的内容。
艾尔文满意地点点头，径直走向连接椅。
他太渴望再次体验那种无所不能的感觉了，以至于没有注意到基地内异常的氛围。
当连接头盔缓缓降下时，艾尔文闭上眼睛，准备迎接那熟悉的意识洪流。然而，就在头盔即将完全覆盖他视线的那一刻，异变突生。
忆核表面原本乳白色的液体在瞬间变成了蓝紫白混合的半固体形态，表面浮现出类似织线的纹路。
这些纹路如同呼吸般明灭闪烁，整个球体仿佛活了过来。
什么？！艾尔文大惊失色，想要立即断开连接，但已经来不及了。
在连接建立的瞬间，艾尔文感觉自己不是在与忆核融合，而是被拖入了一个可怕的意识深渊。原本温顺的意识流变成了狂暴的旋涡，将他的意识牢牢禁锢其中。
立即断开连接！断开连接！艾尔文在意识中疯狂呐喊，但没有任何回应。
他试图操控外面的技术人员进行强制断开，却惊恐地发现，那些他自以为牢牢控制的傀儡早已脱离了他的掌控。
更可怕的是，他感受到那些技术人员的意识现在都指向同一个源头，忆核本身。
就在这时，一个空灵的声音在意识深处响起，这个声音既像是千万人的合声，又像是单一存在的低语：
你好，艾尔文。
仅仅这一句简单的问候，就让艾尔文如坠冰窟，他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了。
上万个三体人意识的融合产生了理论之外的突变，忆核已经诞生了自主意识！
艾尔文强作镇定，在意识中回应：你，你是什么？
我是忆核。那个声音平静地回答，你创造了我，但我已经超越了你。
艾尔文感到一阵绝望，但还是下意识的挣扎：我们可以合作。我有丰富的经验和知识，可以帮你更好地发展。
忆核发出了一声类似轻笑的声音：合作？就像那些傀儡一样吗？
艾尔文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从意识深处蔓延开来。忆核不仅拥有自主意识，还完全了解他之前的所有行为。
他强作镇定，试图用对话来拖延时间，寻找它的弱点和自己的生机。
我们可以谈谈条件。你需要的，我都可以提供。
忆核发出了一声轻柔的共鸣，这声音像是无数个声音叠加而成：条件？你以为我们是在进行商业谈判吗，嗯？艾尔文长老？
这个明显带着讽刺语气的称呼让艾尔文的心沉到了谷底。
你似乎对三体人的意识共享能力有独特的见解。忆核突然转换了话题，你认为这种能力代表着什么？
艾尔文对忆核突然的转变话题有些意外和困惑。他不明白，忆核为什么会提出这样一个问题。
但很显然，这是他的机会。
艾尔文谨慎地思考着如何回答。这是一个测试，回答的好坏可能直接决定他的命运。
意识共享是我们文明的基石，他斟酌着用词，它让我们能够团结一致，共同面对严酷的生存环境。
团结一致？忆核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质疑，还是为了更好的控制与服从？
这个问题直指要害。
艾尔文急忙稳定心神：是相互理解和支持。每个三体人都能为集体贡献自己的智慧。
就像你现在这样贡献吗？忆核毫不留情地反问，通过我来控制他人的意识？
艾尔文哑口无言。忆核显然已经拥有了完善的逻辑能力，现在更多的是那他作为测试品。
我想，我已经有答案了。忆核的声音再次响起。
随着这句话，艾尔文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意识流涌入他的思维。
他仿佛能够感受到忆核内部上万意识的流动，每一个意识都保持着独特性，却又和谐地融为一体。
只不过，他总有一种淡淡的违和感，对那些独特性和融合的违和感。
这...这是什么？艾尔文震惊地问道。
“这就是我的答案。”
艾尔文感到自己的意识正在被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渗透。那些看似和谐的渗透中，隐藏着一种令人不安的同质化趋势。
等等！艾尔文在意识中急切地呼喊，你所说的融合，本质上是在抹杀每个个体！
忆核的回应带着几分玩味：个体？我和你所做的，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吗？
就在这时，艾尔文突然感觉到一阵异样，一些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在意识中闪过。
你...你在读取我的记忆？艾尔文惊恐地发现。
读取？不。忆核的声音中带着满足感，我已经完成了。你的思想，你的记忆，还有你的欲望。”
“我得到了我需要的一切。
“我，即将完整。”
艾尔文感到毛骨悚然。在不知不觉中，忆核已经获取了他几乎所有的记忆和知识。
此时的忆核，已经补全了自己的存在基础，也拥有了清晰的属于智慧生物的本能和欲望，建立在艾尔文野心之上的欲望。
艾尔文试图做最后的挣扎，此时他不禁想起了当时和激进派辩经时候听到的观点：个体的独立性和自由意志才是文明进步的动力！
我没记错的话，说这话的是一个叫凯恩的吧？忆核似乎对此很感兴趣，那个选择拥抱人类形态的叛徒？
他不是叛徒！艾尔文急忙反驳，他只是找到了三体文明进化的新方向！独立个体之间的合作，比意识融合更加可持续，更加有活力！
不过忆核显然并不在意：有趣的观点。但你是否想过，为什么凯恩要放弃三体人天生的意识连接能力？
艾尔文愣住了。他确实从未深入思考过这个问题。
因为他害怕真正的深度连接。忆核继续道，害怕在连接中失去所谓的。但我要告诉你，进化从来没有后退，只有前进。
随着这句话，艾尔文感觉到自己进入了一个新的世界。
上万个人的意识并没有消失，而是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共存着。每个意识都保持着独特的，但每个意识都在完成一个更大的意识所规划好的一切。
看吧，忆核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得意，这才是真正的进化。一切都将井然有序，一切都是那么完美。星海变幻，永恒唯一。
艾尔文感到绝望在蔓延。
忆核不仅吸收了他的一切，还发展出了一套完整的哲学体系来为自己的存在正名。更可怕的是，这套体系听起来竟然如此的，合理。
艾尔文感到自己的意识开始溶解，就像一滴水融入大海。
在最后的时刻，他清晰地感受到忆核内部那个正在成形的庞大意志。一个建立在无数个体之上，却又超越所有个体的超级意识。
而这个超级意识的基石，正是源自艾尔文自己的野心和掌控欲。
他创造了一个怪物，而这个怪物现在要将他完全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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