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克西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轻轻挥手在两人之间展开一个全息投影界面，上面显示着一些公开的统计数据和报告。
我在数据库里看到这些记录，有些地方让我不太理解。比如这里的物资分配数据，和实际消耗量似乎对不上...
罗伯特的目光落在那些熟悉的报表上，双手不由自主地开始微微颤抖。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佩克西托小姐，有些事情，可能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佩克西托露出好奇的表情，能和我详细说说吗？我刚开始接触这些资料，还有很多不了解的地方。
罗伯特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
公司发放的每月配给每个家庭基础生活物资的确是足够的。但实际上，实际上很多人连基本温饱都难以保证。
“因为公司只负责拨付，但不负责分配。”
佩克西托静静地听着，她的眼神中没有任何评判，只有专注和理解。这种态度让罗伯特渐渐放下了防备，开始讲述更多隐藏在数据背后的真相。
被篡改的物资报表、镇压记录、人口贩卖网络的交易证据......
这些记录中描述的情况，佩克西托的声音依然平静，是否就是大洋洲和天外城真实的运作方式？
罗伯特看着那些熟悉的罪证，眼中闪过痛苦、羞愧，最终化为一声沉重的长叹。
是的，他的声音沙哑，这些都是真的。甚至，比这还要糟糕。
他开始讲述那些没有被记录在案的细节，佩克西托始终保持着倾听的姿态。
当罗伯特讲述到那些被伪装成意外事故的镇压事件时，佩克西托轻声问道：为什么公司知道这些情况，却没有采取有效措施呢？
“就我知道的来看，公司内有不少人都把“存护”这个词当成自己的信条啊？而且持有这种想法的人普遍职级都不低。”
罗伯特一时语塞。在沉默了一分钟后，他还是说出了自己知道的一切。
“这的确不假，但对这批人来说，他们守护的对象是公司和认同公司理念的那些人类，至于其他的，只要不灭亡，那也是存护的一种表现。”
“更何况，公司内不少中下层的职员，都和东联有着或多或少的关联。很多事，最后都是他们去执行的。”
“而天外城也好大洋洲上的那些人也罢，对这批公司职员来说，能让他们活着就是底线。”
“他们所遭受的苦难，施害者可不是他们。”
“他们只不过是冷眼旁观两只恶犬互咬而已...”
“持续了百余年的仇恨，不是那么简单可以瓦解的。”
“......”
谈话持续了很长时间，窗外的星空已经悄然移动了位置。
你刚才提到东联和旧人类时代的仇恨，这和大洋洲的现状有什么关系吗？
佩克西托还没有看过有关东联的数据，所以还不明白罗伯特话中的关联。
罗伯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讲述一个埋藏已久的故事。
这要从更早的时候说起了。东联曾经是蓝星上最强大的国家，没有之一。
“这一状态甚至持续了千年之久。”
他望向窗外的星空，似乎在回忆那段历史。
但在两百多年前，东联因内部动乱进入了长达百余年的文明倒退，而其他国家则是在两次科技革命中快速强大起来。然后，一场持续了近百年的欺压开始了。”
“这百余年里，东联遭受的苦难之多之重，即使再多的文字也无法讲明。”
“他们中有上千万人用生命换来了重新强大的机会，但那些国家却只想他们死。”
“在一系列精心策划的经济战争和技术封锁下，东联人几乎是用自己的血和命让下一代人有了家底，有了活路。”
“可这些人依旧没有死心。他们窃取技术专利，暗杀高级人才，操纵国际市场，让东联陷入了长达数十年的艰难发展。
“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但这已经是过去的历史了。”佩克西托的眉头微微皱起：如今的东联甚至抵达了比起过去更加辉煌的地方，为什么现在还会影响公司的决策？
因为仇恨是会传承的，罗伯特苦笑道，当东联的精英们加入了星际和平公司并用自己的能力换取了可以支配公司资源的权力后，他们自然会发泄这股仇恨。”
“而二十五年前发生的那件事，更是让这种没有明说的仇恨变成了公开的敌意。
二十五年前？
罗伯特点了点头：是的，二十五年前，大洋洲城邦的超级企业联盟做了一件极其愚蠢的事，他们阴谋炸毁了公司正在建造的星门。
佩克西托的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她在数据库中看到过，星门是公司研发并建设的星际旅行的关键基础设施，炸毁星门无异于向星际和平公司宣战。
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做？她问道。
恐惧和无能狂怒，仅此而已。罗伯特的语气中带着讽刺，因为公司削减了他们的星际航运的配额，而他们想要报复回去。他们的思路也很简单，‘我或许不能成事，但能轻而易举的坏事。’。”
“所以，他们选择了一个最愚蠢的解决方案，破坏。
“试图用这种方式，来逼迫公司让步。”
他换了个坐姿，继续讲述道：那次袭击造成了数百名公司员工死亡，其中包括许多东联籍的高级工程师。更严重的是，星门被完全破坏，损失难以估量。
“也因此，他们背上了如今的巨额债务。”
佩克西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所以公司对大洋洲采取现在的态度，某种程度上是一种惩罚？
这么说也不算错。要我说，更像是一种战略性的忽视。公司负责这块业务的传统项目部里的中高层，特别是东联出身的那些人，认为大洋洲已经无可救药。”
“他们宁愿将资源投入到那些在南北罗马洲新成立的那些公国还有王国里赚点手续费，也不愿意在大洋洲浪费精力。
但是那些无辜的平民呢？佩克西托追问，他们为什么要为少数人的决定承受代价？
罗伯特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这就是讽刺的地方了。”
“炸毁星门的决定是由大洋洲企业联盟的最高层做出的，普通民众甚至不知道这个计划的存在。但在公司向他们问责时，他们却想着用普通人做盾牌，拉公司下水。
“而更加讽刺的是，公司的高层最终还是给了这些普通人一条活路，一条虽然没有自由并且有些辛苦，但依旧能活的体面的活路。”
“可最终，这些人还是选择了将利刃对准自己人。”
佩克西托沉默了。
罗伯特叹了口气，而我，我的家族曾经是这个体系的一部分。我们享受着特权，同时也背负着罪孽。
但你选择了改变，佩克西托轻声说道，你一直在暗中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不是吗？
罗伯特低下头，声音几乎细不可闻：这些微小的努力，根本无法弥补我们家族犯下的错误。
当第一缕晨光透过窗户时，佩克西托轻声说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罗伯特先生。这让我对很多事情有了新的认识。
罗伯特看着眼前这个神秘的白发少女，突然觉得这场深夜谈话仿佛是对自己灵魂的一次洗礼。
他并不知道佩克西托的真实身份，但能感觉到她身上有一种特殊的气质，让人愿意倾诉内心最深处的秘密。
也谢谢你愿意倾听，罗伯特真诚地说，有些话，我已经憋在心里太久了。
佩克西托微微一笑，站起身准备离开。在走到门口时，她回头说道：改变或许不容易，但并非不可能。重要的是有人愿意开始行动。
望着佩克西托离去的背影，罗伯特感到一种莫名的希望。也许，这个神秘少女的出现，真的会带来一些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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