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草屋内,金碧辉煌,一座宏伟的宫殿,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密密麻麻的台阶,笔直向上,令人眼花缭乱;猩红的地毯细腻柔软,每走一步如同泥足深陷,仿佛是走在铺满尸体的战场残骸之中。
台阶两旁,耸立着一尊尊雕像,手持各种法器,或怒目鼓鼻、或青筋暴露,走在中间,如群敌环伺,巨大的威慑像群山压顶 ,举步维艰。
又是一声叹息,这次更清晰,仿佛在耳边低语,从楼梯的尽头传来。
楼梯的尽头,四尊几人高的金刚力士手举法器,四双法眼凝视着中央。
中央的红色地毯上,静静地放着一只白玉碗,碗中,盛满红色的液体,越靠近,血腥味便更浓郁。
战斗的血液在周平体内激荡,好像回到了尸横遍野的丛林战场。
“你是谁?”
周平盯着那一碗血,他知道,发出那声叹息的怪物就在这个碗里。
血动了,像是发生了痉挛,只是一下,便又恢复了平静。
可周平知道,并没有结束,他就在一旁静静地等着,等着碗中将要发生的变化。
果然,又是一声叹息,平如镜面的血液出现微微涟漪,逐渐向四周扩散,撞击在碗壁上,再从中心重新开始。
然而,这个过程并没有持续太久,血液的运动规律突然发生了剧变,仿佛一锅沸水,血腥的泡沫不断翻滚着,散发着诡异的气息。
“你是谁?”声音嘶哑,仿佛有双手将喉咙扯开,令人头皮发麻。
周平见过各种诡异离奇的事情,虽早已猜测到这碗血非同寻常,可面对突如其来的问题,心里还是禁不住一揪。
不过很快,周平便冷静了下来,他没说话,而是伸手要去碰那只碗。
突然,血液从碗中窜了出来,如同一根鞭子,紧紧地缠住周平的手。
“住手!”嘶哑的声音再度响起,略显紧张。
周平抽回手,揉了揉手腕,语气戏谑地问道:“害怕我碰?”
“放屁,老子只是不喜欢你的脏手!”
周平暗想:这碗血还有洁癖!
“好,我可以不碰。那你到底是谁?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血液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我不记得了。”
周平冷笑:“我看你是不打算说吧。”
话音刚落,周平闪电般伸出手去夺那只碗,血液似乎也早有预料,再次缠绕,可血液的力量有限,被周平一把扯断,稳稳地将碗端起。
“你要干嘛?”血液的声音开始颤抖。
“装神弄鬼,不说实话,老子还跟你客气个毛线!”周平做势要砸,血液开始紧张。
“别、别砸,我是真不记得了。”
“真不记得了?”
“真不记得了。但是我需要血,越多越好,只要你给我足够的血,我就可以把力量分给你,让你变成最强大的存在。”
周平端着碗,冷哼一声:“最强大的存在?就你?我信你就是我神经错乱。”
周平又要砸,这次血液直接缠住了周平的脖子,用力一勒。
“你不把碗放下,我就勒死你。”
“你勒死我,碗照样砸地上。”
血液似乎是听懂了,缓缓松开,乖乖地回到了碗里。
“我是真不记得我是谁了,但是只要你帮我找回身体,我就能再次复活,到时你我融为一体,必将无敌于天下。”
周平盘腿坐下,手里仍然端着碗,说道:“你是得了妄想症吗?哪来的自信说自己是天下第一。”
“你见过哪个被这一屋子的金刚、罗汉和神器镇压着?”
周平环顾了下四周,突然觉得它说得很有道理,转头说道:“那看来你不是啥好玩意儿,还是砸了吧。”
“别、别、别,我可以跟你换。”
“换什么?”周平停住了手。
“你可以把外面的东西放在这?”
“什么意思?”周平问道。
血液继续解释:“你手上那串佛珠其实是件法器,而你和我都是在这佛珠里。只要你愿意,你可以把任何东西装进来。”
周平心头一亮:这不就跟网络小说里的那些超大储物柜是一样的嘛,这感情好。
“活物不行。”血液说道。
“为啥活物不行?”
“吃喝拉撒,是你能收拾还是我能收拾?”
周平想想也对。
“可我还是不能相信你。”
血液当时就急了,喊道:“你这人怎么疑心病比我还重。”
周平稳稳当当,不急不躁地说出了心中的疑虑。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你、还有周围这些东西,都是被某个人装进来的?”
血液沉默了。
“我不知道。”周围的空气迅速凝固,血液的声音变了,如同一只被捆绑的巨兽,压抑着心中的愤怒。
周平得到了答案,用一种玩世不恭的语气说道:“好吧,我就暂且相信你吧。”
说着,周平将碗好端端地放回到原处。
“咱俩算是达成初步共识,不过我劝你不要耍什么花样。”
“放心好了,对自己没有好处的事,我是不会做的。”说完,血恢复了平静。
周平看了看,抬起屁股说走就走。可他就在他走下台阶的那一刻,原本凝视着中央的四名金刚力士突然齐刷刷地拧过脑袋,直勾勾地盯着周平的背影,嘴角一直咧到了耳朵根。
周平醒了,发现自己躺在香凝的床上。
旁边,香凝正在熟睡,自己不记得昨晚两人发生了什么,只是那碗血,却像活生生地摆在眼前,挥也挥不走。
周平感觉手腕有点疼,抬起手,赫然见到一条勒痕,难道刚才所见都是真的?
周平没去多想,这个世界有太多东西已经超出了自己的认知范畴,与其白费精力,还不如走一步看一步。
周平走到桌前,倒了碗水,一饮而尽,喉头舒服多了。
走到窗边,打开窗,清晨的凉爽可以让自己更加冷静,开始复盘。
在针对秦水寿的打击计划中,有一个点是周平始终存在疑虑的。
按理说,整个计划中,除了秦水寿中途差点离场有些意外,其它的都是按照预计的进行。
可是,陈得水的出现未免有些太恰到好处,当时不觉得,现在想起来,着实有些不自然。
邀请陈得水来霓裳院,原本就是周平计划中的一环,目的就是求个人证,坐实秦水寿的罪名。
像陈得水能量这么大的人,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在自己地盘上闹事的人。
到时周平就能将矛盾顺利转移,自己从明处神不知鬼不觉地退到暗处。
到时仇也报了,所有的矛盾转嫁到陈得水身上,自己就彻底安全了。
可陈得水早不早,晚不晚,恰好秦水寿大放厥词得罪他的时候出现,感觉就像拍电影,所有剧情早就安排好了似的。
周平不相信巧合,那么就只有一个答案,陈得水早就到了,只不过一直没有进来。
可是他为什么不进来?难道在等?等什么?他知道自己要对付秦水寿?
不可能,这件事除了自己,没有任何人知道详细的计划,陈得水、程云秋、秦水寿、香凝都不过是计划中的一部分。
可究竟是为什么?
除非……周平突然想起中间有个龟公进来倒了一圈水出去后就再没回来,难道是……
周平明白了,一定是陈得水早就到了,派人进来看了一下这里都有什么人,自己和秦水寿同时在场,陈得水多少能猜出些什么。
对于这些常年在皇宫大内尔虞我诈的宦官来说,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于是陈得水便静观其变,再来个顺水推舟,便把这件事做成了。
可陈得水为什么要针对秦水寿?肯定不会是帮自己,即便自己被公主救过,以自己的身份还不至于让陈得水主动下场。
那到底是为什么?
这次周平是真想不明白了。
就在这时,窗外的胡同里,几顶轿子点着灯,先先后后地从各自的宅子里钻了出来。
看看天色,这是快到上早朝的时间了。
皇宫,大殿之下,文武百官分列左右,天下之事决于朝堂之上。当然,还有各派的明争暗斗和尔虞我诈。
“启禀圣上。昨夜,吏部侍郎秦孝成纵子行凶,大闹教坊司,打伤一县衙捕快,至今生死不明,而且还打伤了司礼监秉笔太监陈得水。杀人未遂、欺君罔上,还请陛下定夺。”礼部侍郎于仓站了出来。
秦孝成气得浑身打哆嗦,随便一条罪名都能让自己万劫不复,也赶紧钻出了人群。
“启禀圣上,昨夜吾儿水寿是受歹人挑衅,情绪失控,绝非本人所愿,还请圣上明察。”
元康帝的目光落在了于仓身上,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于是于仓将事情的起因、经过详细地描述了一遍。
堂堂吏部侍郎的公子与一捕快争风吃醋、大打出手,原本严肃的朝堂之上立刻飘出了几声讥笑,秦孝成老脸变成了酱紫色,抽了几下却无法发作。
元康帝看向刑部尚书杨约果,问道:“刑部,此案该当如何处理?”
杨约果走出人群:“启禀圣上,据大齐律法,酒后斗殴,无致残,无伤及性命,杖五十,可赎。”
杨约果与秦孝成同为西山党,自然向着自己人说话。
礼部侍郎于仓可不干了,立刻禀陈道:“陈得水是秉笔太监,代表的是陛下,秦水寿不仅出言辱骂,而且当众人的面大打出手,以致重伤。若不严惩,传将出去,有损皇家威严。还请陛下定夺!”
元康帝这时看向了首辅严济,问道:“严阁老,你觉得这件事该当如何处置?”
元康帝明面上是问严济的意见,实则是让严济表态。
严济自然知晓,缓缓出了队列,立于百官之首缓缓说道:“秦水寿身为士族子弟,酒后乱性,损害皇家威严,此乃欺君,该当问斩!”
说完,老头回去了,秦孝成万万没想到,严济会主张杀了自己的儿子,瞪大了双眼,满脸的不可置信。
就在这时元康帝说话了。
“元柳啊,朕还是太子的时候,若我没记错的话,那时你是太子洗马。”
秦孝成浑身一抖,一阵酸楚涌上了鼻尖,仿佛瞬间回到了20年前,彻夜陪伴太子苦读,与太子讨论天下大事的日子。
“是,陛下。那时我还是个刚刚进京赶考的书生,蒙陛下不弃,得以伴驾。”
“水寿出生的时候朕还去看过他,当时还尿了朕一身。”
秦孝成两行热泪哗的一下滚了出来,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竟然哭出了声。
“陛下当时不但没有怪罪,还说这小子元气足,将来一定是个伟丈夫。”
“哈哈哈……对、对。水寿自幼好学,聪慧机敏,出了这种事,孝成,是你教子无方。”
秦孝成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抹着眼泪,抽泣道:“圣上教训的是,孝成谨记。”
元康帝点了点头继续说道:“罚俸三年,不冤吧?”
秦孝成伏地叩首,拖着沙哑的嗓子:“子不教,父之过。臣领罚,定当严训水寿,不负圣恩。”
“至于水寿,流三千里,出去待几年,多读点书,静静心,回来直接参加殿试。”
秦孝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着通红的双眼望着元康帝忽然高声大呼:“罪臣谢主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要知道,在大齐,即便是豪门士族的子弟,想要谋取一官半职,也只能通过科举。
而且无论是谁都要回到籍贯,先参加乡试、会试,最终才能进京参加殿试,由皇上亲自出题,正儿八经的天子门生。
能够参加乡试的都得是秀才水准,相当于本科到研究生的水平。
再往上一级则是会试,会试上榜的,出来就是举人。举人已经可以当官了,比如县令。
也就是说元康帝一句话,相当于保送秦水寿从一个高中毕业生直接当上了县长。
也难怪秦孝成听到儿子流放三千里不但不惊反而要高呼万岁了。
这就是元康帝的手段,恩威并施。
早朝散了,文武百官并没有因为礼部和吏部的摩擦而产生过多的关注,毕竟类似这种派系的斗争几乎每天都在上演,大家早就见多不怪了。
秦孝成谢过严济之后便匆匆赶往刑部大牢,要将元康帝的决定告诉秦水寿。
可是他哪知道,这一面便是父子二人的最后一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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