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馆老板是个实在人,见客人吃得干净,心里便踏实。
他走过来,用那条肩上搭了半辈子的抹布,收拾碗筷。
桌上,几枚铜钱安静地躺着,被面汤的热气氤氲出一层薄薄的水雾。不多不少,刚刚好一碗面的价钱。
老板将铜钱收进腰间那磨得发亮的钱袋,钱币碰撞,发出清脆而满足的声响。
他将桌面擦得锃亮,倒映出窗外流淌的市井烟火。
这里什么都未曾发生。
这世间,有人为一碗面钱计较。
有人,在计较一个皇朝的生死。
当秦渊的“谷心”本源,将那道名为“窃国者”的因果丝线彻底锁定的瞬间。
他那深谷幽潭般的本源,第一次主动向外释放了一缕意念。
这缕意念无形无质,无声无息。
它不是灵力,不是神识,更不是任何一种已知的能量形态。
它只是一个纯粹的念头。
一个“我看你”的念头。
这个念头生出的刹那,便成了一柄无上戒尺。
它无视了空间的距离。
它无视了天都城上空那层层叠叠,足以让元婴修士神魂迷失,耗尽寿元也无法窥破的护国大阵。
它径直划破了紫禁城最深处的宁静。
御书房。
檀香袅袅,烟气凝成一线,笔直向上,静止不动。
大荣皇帝赵渊,正手持朱笔,批阅着一份来自南疆的紧急奏折。
他的神情专注,龙袍上的金线在烛火下流转着威严的光,眉宇间的皇者气度,随着执掌天下的岁月,日渐深沉。周身环绕的皇道龙气,使他宛如一尊坐镇人间的神只,言出法随。
突然。
他握笔的手,在离纸面一寸处,停住了。
那支以千年玉竹为管,取妖王紫毫为锋,价值连城的御用笔,在他指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那么一寸寸地、彻底地化作了最细腻的齑粉。
紫色的粉末,从他指缝间簌簌落下。
赵渊猛地抬头。
他没有看门,没有看窗,没有看殿内任何一个方向。
他的目光,径直刺穿了雕龙画凤的殿宇穹顶,贯透了层层叠叠的法阵与无尽虚空,与一道同样平静的目光,在凡人无法感知的冥冥之中,对上了。
那一刻,赵渊感知到了一柄剑。
一柄由纯粹意念凝聚,悬于他头顶,悬于大荣亿万万里江山之上的无形之剑。
此剑不带杀气,不含煞意,甚至没有任何情绪。
它只是存在着,指向他身为帝王的根本。
它审判的,是他二十年前那桩自以为天衣无缝,早已被岁月尘封的最大隐秘!
“昂——!”
一声不似人间能有的龙吟,骤然响彻皇宫。
这不是声音。
是意志的咆哮。
是国运的怒吼。
盘踞在大荣疆域之上,以亿万子民念力为食,以山川龙脉为骨的皇道金龙,感受到了来自天外的致命威胁,自沉睡中悍然惊醒。
它庞大的身躯在紫禁城上空显化,金色的龙鳞遮蔽天日,每一片鳞甲都铭刻着人道秩序的符文。一双堪比日月、怒火燃烧的金色龙目,咆哮着,迎向那道悄然降临的意念。
天都城内。
无数隐匿于市井的强者,在同一时刻,神魂剧震。
城东,天机阁分舵。
一位须发皆白,正在闭目推演国运走势的长老,猛地睁开双眼,一口心血狂喷而出,染红了身前那具古老的龟甲。
他满脸骇然,死死望向皇宫方向。
“咔嚓……咔嚓……”
他视若性命的祖传龟甲,那承载着天机卜算之力的甲身上,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最终“嘭”的一声,炸成了一捧毫无灵性的粉末。
天机,被抹去了!
城西,安王府,静室之内。
刚刚换上一身素衣,准备为亡母诵经的赵灵儿,只觉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恐怖威压从天而降。
那威压如此熟悉,正是父皇的皇道龙气。
但此刻,这股本该庇护她的力量,却在疯狂地颤栗、咆哮,仿佛在与某个无形的存在进行生死搏杀。
她神魂颤栗,娇躯一软,直接瘫倒在地。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股气息的来源。
是父皇!
可……那股让父皇的龙气如此失态的、平静到令人绝望的意念……
是秦渊!
他为何……要与父皇的皇道龙气对上?
城南,一座墙皮斑驳的道观。
一个穿着邋遢道袍,本在躺椅上昏昏欲睡的老道士,如同被针扎了屁股一般,猛地从躺椅上弹射而起。
他用力过猛,一脚踩碎了脚边心爱的酒葫芦。
陈年的酒香瞬间弥漫开来,他却浑然不觉。
他瞪大那双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皇宫上空那片凡人眼中空无一物的苍穹,嘴唇哆嗦着,喃喃自语。
“疯子……真是个疯子……”
“这是拿天在捅天啊!”
对于天都城这些站在修行界顶端的大能而言,他们什么也看不见。
但他们能“感觉”到。
在皇城的上空,在凡人无法企及的维度,一场无声的搏杀正在进行。
一边,是汇聚了皇朝亿万子民念力与山川气运的皇道金龙,是人道秩序的极致显化,是镇压一个时代的无上威严。
另一边,是一道无形无影,却仿佛“天”之意志本身的青色意念。
两者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
那道青色意念,只是平静地“看”着咆哮的金龙。
如同一个丹青国手,在审视自己一幅得意画作上,不小心沾染的一处败笔。
然后,它轻轻“点”了一下。
“嗷……”
一声凄厉的哀鸣,不是通过空气,而是直接在所有大能的心底,在他们的神魂深处响起。
那条威严无双、气吞山河的皇道金龙,庞大身躯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仿佛被一根无形的针,精准无比地刺中了它与那条被窃取的、腐朽的前朝龙脉相连的那个最核心、最脆弱的要害。
它身上的金色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了半分。
那股镇压天地的皇者威仪,竟出现了一丝无法掩饰的虚弱。
做完这一切,青色意念便如来时一般,悄然收回,消失无踪。
仿佛只是路过,随手弹落了画上的一点灰尘。
面馆里。
秦渊收回目光,端起面前那只粗瓷大碗,将最后一口温热的面汤喝尽。
源自骨汤与麦香的暖意滑入腹中,熨帖着五脏六腑,很舒服。
他放下几枚沾着余温的铜钱。
起身。
缓步走出面馆,汇入熙攘的人流。
深宫,御书房。
“噗——”
赵渊猛地低头,一口淡金色的血液,喷洒在龙案之上。
那份写着“南疆蛮族异动”的奏折,被这口血彻底浸透,朱红的御批与金色的血液混杂在一起,化作一片刺目的混沌。
他没有去擦嘴角的血迹。
他的双眼,死死盯着龙案上那滩诡异的血。
淡金色。
这不是伤及肉身的颜色。
这是伤及国运本源的颜色。
他缓缓抬起自己的右手,看着微微颤抖的指尖。
那股掌控天下、生杀予夺的熟悉感觉,就在刚才,出现了一丝前所未有的、陌生的迟滞感。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脊椎末端升起,穿过骨髓,直冲天灵盖。
这不是愤怒。
不是威严受损的暴怒。
而是他已经遗忘了二十年,以为此生再也不会体验到的……
恐惧。
对方,甚至都没有出现在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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