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檄文,天下皆惊。
短短三日,整个大荣皇朝,仿佛被投入一座无形的熔炉,从贩夫走卒到王公贵胄,所有人都被架在通红的炭火上,感受着那份灼魂噬骨的煎熬。
天都城,这座庞大帝国的绝对中心,率先感受到了这股足以将钢铁融化的热浪。
往日里足以让八匹骏马并行的宽阔主街,此刻空旷得能听见风声。
城门早已落下万斤闸,身披玄铁重甲的禁军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冰冷的铁盔下,每一双眼睛都透着警惕。
一股无形的肃杀之气,渗透了每一条街巷,压得人喘不过气。
寻常百姓家家户户大门紧锁,门上甚至多挂了几把铜锁,仿佛这样能挡住那穿透人心的声音。
只有一些胆子大到不要命的,才敢将门板拉开一道指缝,用单只眼睛,偷偷窥探外面那死寂压抑的景象。
“听说了吗?三天后,有神仙要来杀皇帝。”
“嘘!”
旁边的人一把捂住他的嘴,惊恐地四下张望。
“你不要命了!那叫‘讨伐窃国之贼’!”
“可……可皇帝不就是天子吗?这天下都是他的啊……”
“谁知道呢?那天我正在地里刨食,脑子里‘嗡’一下就响起了那句话,吓得我锄头都扔了。你说,这普天之下,除了真正的神仙,谁有这通天的本事?”
类似的窃窃私语,在城市的每一个阴暗角落里,如同潮湿地窖里的霉菌,疯狂滋生,发酵。
敬畏了整整二十年的皇权,在短短三天之内,被蒙上了一层浓重得化不开的阴影。
当人们再次抬头望向那座矗立在城市中央,金碧辉煌的紫禁城时,眼神里,第一次少了纯粹的崇敬与畏惧,多了几分复杂难明的审视。
皇宫之内,早已乱成了一锅沸腾的粥。
金銮殿上,文武百官分裂成了泾渭分明的几派,彼此间的距离,远得仿佛隔着一条天堑。
以须发皆白的丞相为首的忠皇派,一个个面红耳赤,义愤填膺。
他们痛斥那不知名的存在为“妖人”,斥其言论为“惑众妖言”,慷慨激昂地叩首于地,表示愿与陛下同生共死,血溅当场,也要扞卫大荣皇朝的社稷正统。
另一部分心思活络的官员,尤其是那些祖上与前朝“大夏”有些牵扯的,则从第二天起,便终日称病在家,闭门不出。
府门紧闭,却有无数的密探与信鸽,从后门悄然散出,在暗中疯狂地打探着任何一丝风吹草动,观望着最终的风向。
最有趣的,是御史台。
这群平日里最喜欢手持笏板,引经据典,以“祖宗之法不可变”来指摘皇帝过失的言官们,此刻却集体失声了。
他们通宵达旦地翻遍了故纸堆,从开国史到列祖实录,也找不到任何一条祖宗之法,能用来应对“有人在全天下所有人脑子里说话”这种情况。
这彻底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畴。
也超出了他们舍身弹劾的勇气。
几位皇子的府邸,更是被一种诡异绝伦的气氛笼罩。
大皇子赵构的府内,一片死寂。
他将自己关在书房,整整三天没有踏出房门一步。伺候的下人只敢将饭菜放在门口,却总能听到里面传来器物碎裂的暴怒声响。
他时而发狂地将书架上那些价值连城的古董玉器,一件件狠狠砸在地上,听着那清脆的碎裂声,仿佛能宣泄心中的惊惧。
时而又会力竭地瘫坐在椅子上,脸上满是恐惧与绝望交织的神情。
直到这一刻,他才终于明白,自己之前所谓的争储、所谓的谋划、所谓的合纵连横,在那种非人的伟力面前,是何等的可笑,何等的幼稚。
他像一只在棋盘上耀武扬威的蚂蚁,却不知棋盘外,有一只眼睛正在俯瞰着自己。
他既希望父皇能赢,这样才能保住他尊贵的皇子之位。
可心底深处,又有一个阴暗的声音在嘶吼,隐隐希望父皇输掉。
因为那个青衫人带给他的羞辱与恐惧,早已在他的道心里,种下了一颗无法根除的魔障。只要父皇还在,那份屈辱就永远烙印在他的灵魂之上。
安王府。
赵灵儿一袭素衣,凭窗而立,遥遥望着望君山的方向。
她清丽绝伦的脸庞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只有一种近乎于朝圣般的痴迷,与一种大彻大悟的清明。
“用天下做囚笼……你的道,太小了。”
那句话,这三日来,在她脑海中反复回响,每一个字都如同晨钟暮鼓,震荡着她的心神。
直到此刻,她才真正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
凡人争的是权柄,修士争的是法宝,而他……
他争的是天心,是民意,是定义这个世界“规则”的权力。
他不是要来刺杀一个皇帝。
他是要用一种最不容置疑、最煌煌正大的方式,向这世间的所有生灵宣告一个事实:皇权,并非天授。
这种格局,这种手段,让她浑身战栗。
也让她……无比向往。
相较于人心惶惶的世俗界,修真界的反应则更为直接,也更为激烈。
皇帝赵渊那道“勤王”的旨意,盖着玉玺大印,由修为高深的禁军供奉,如雪片般飞向各大宗门世家。
一时间,天下修士,尽皆哗然。
“赵渊疯了?他想让我们这些方外之人,去给他当炮灰挡灾?”
“那个神秘人,能一道意念跨越万里重伤皇帝,能一道檄文动摇国本,这是何等通天彻地的修为?我等前去,与蝼蚁撼树何异?这根本就是去送死!”
“可圣旨已下,若是不去,便是公然谋逆。待此事了结,倘若赵渊胜了,我等宗门基业,必遭皇室雷霆清算!”
去,是九死一生。
不去,是遗祸无穷。
一张由皇权与神威共同编织的无形大网,将所有人都网罗其中,用冰冷的刀锋抵住他们的咽喉,逼着他们做出选择。
最终,绝大部分宗门都选择了沉默与观望。一些与皇室利益捆绑极深的修真世家,以及被许以重诺的散修大能,则只能硬着头皮,带领门下最精锐的弟子,驾驭着法器,星夜兼程地赶赴天都。
三日时间,在无数人的煎熬中,转瞬即逝。
第三日的黄昏,夕阳如血,将天边的云霞烧成了一片触目惊心的赤红。
整座天都城,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座前所未有的巨大战争堡垒。
天穹之上,肉眼不可见的“九龙锁天大阵”已经彻底激活。九条由地脉灵气与皇道龙气交织而成的能量巨龙,在厚重的云层之中若隐若现,发出无声的咆哮,将整座城市封锁得水泄不通。
任何未经允许的飞行法器或挪移遁术,一旦触碰到大阵的边界,都会在瞬间被那狂暴的龙气绞成最原始的飞灰。
皇城之内,太庙之前。
一座尘封多年,铭刻着无数古老符文的祭坛被重新启用。
赵渊身着此生最为隆重繁复的祭天龙袍,面色苍白如纸,唯独一双眼睛,燃烧着近乎疯狂的火焰。
在他的面前,静静悬浮着一方锈迹斑斑的青铜古印。
这,便是大荣皇室最后的底牌,也是当年他能从前朝手中夺取江山的禁忌法器——“偷天印”。
此印,拥有逆天之能,能以燃烧国运为代价,在短时间内,爆发出毁天灭地的力量。
这是他最后的赌注。
要么,以雷霆万钧之势,当着天下人的面,击杀来犯之敌,重塑皇权神话。
要么,国运燃尽,皇朝崩塌,万事皆休。
在他的身后,肃立着数十位气息深沉如海的皇室供奉长老,以及从各地星夜赶来的“勤王”修士,每一个人都神情凝重,周身灵力鼓荡,如临大敌。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着城南的方向。
他们在等。
等那个只用一句话,就搅动了整个天下风云的人。
风停了。
聒噪的夏虫,也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整个世界,仿佛都在这一刻,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咽喉,屏住了呼吸。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即将从遥远的地平线上消失。
就在这时。
在通往南城门那条空无一人的宽阔大道尽头,一个青色的身影,缓缓出现。
他没有驾驭任何法宝。
他没有施展任何遁术。
他就那样一步一步地走来,步伐不疾不徐,从容得仿佛不是走向一座杀机四伏的雄城,而是在自家后院里悠闲散步。
血色的夕阳,将他的影子,在空旷的街道上拉得很长,很长。
他一个人。
走向一座城。
走向一个皇朝最后的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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