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后,红旗镇政府大礼堂。
今天这里人山人海,座无虚席。
来自全镇十里八村的村支书、村主任、各村的种田好手,还有镇政府的各级干部,黑压压地坐满了整个礼堂。
礼堂里嗡嗡的议论声响个不停。
所有人的话题,都聚焦在同一个人身上——那个传说中的六岁的“小老师”。
“哎,老李,让个奶娃娃来给我们讲课,这不是开玩笑嘛!”
“我活了五十多岁,种了一辈子地,今天倒要看看,一个六岁的娃子能讲出什么花来!”
“我听说是农技站的赵站长,被那小丫头给灌了迷魂汤了!”
大部分人脸上都带着毫不掩饰的怀疑、轻蔑,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后台的临时休息室里,林家人更是紧张得手心都在冒汗。
“冒烟,要不咱们还是别讲了?”林建国看着女儿小小的身影,声音都在发抖。
“爸,你放心吧。”林冒烟反过来安慰着自己的父亲,“您就等着看好戏吧。”
她今天穿了一身崭新的红棉袄,梳了个齐刘海,小脸蛋红扑扑的,看起来精神极了。她的眼神里没有一丝紧张,反而充满了跃跃欲试的兴奋。
上午九点整,大会正式开始。
农技站站长赵卫国亲自担任主持人。他走上讲台,面对着下面嘈杂的人群,重重地咳嗽了两声。
“同志们!乡亲们!都安静一下!”
他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了整个礼堂。
等场面稍微安静了一些,他才用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语气说道:“今天,我们召开这次技术推广会,目的就是要解决我们镇农业生产落后、农民增收困难的问题!”
“而今天,我给大家请来的这位老师非常特别!她就是我们红旗镇,乃至我们麓山县,在农业科技创新领域涌现出来的一位真正的天才!”
“下面,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有请我们今天的小老师——来自下溪村的林冒烟同志,上台讲课!”
话音落下,全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讲台的入口处。
在万众瞩目之下,一个穿着红棉袄的小小身影,迈着沉稳的步伐,一步一步地走上了讲台。
她太小了,讲台又太高。她走到台前,下面的观众甚至都看不到她的头。礼堂里响起了一阵压抑不住的哄堂大笑。
“哈哈,人呢?老师在哪儿呢?”
“是不是掉台子底下去了?”
就连坐在第一排的几个镇领导,脸上都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
然而,就在这时,林冒烟不慌不忙地从旁边拖过来一个早就准备好的高高的小木凳。
她踩着小木凳站了上去。
这一下,她小小的上半身终于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视野里。她的小手里还拿着几根五颜六色的粉笔。
她没有看下面黑压压的人群,也没有理会那些嘲笑声。她只是转过身,面对着那块比她高大好几倍的巨大黑板。
然后用稚嫩的童音,通过麦克风说出了今天的第一句话。
“大家好,我叫林冒烟,今年六岁了。”
“今天,我想给大家讲的,是怎么让我们的土地生出更多的小钱钱。”
她的声音奶声奶气,却异常地清晰,传到了礼堂的每一个角落。
全场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被她这独特的开场白给吸引住了。
林冒烟没有讲任何大道理,她拿起一根白色的粉笔在黑板上,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简陋棚子。
“这是,我们以前的菜棚。”
然后又拿起红色的粉笔,在旁边画了一个有砖墙地基、有弧度顶棚的规范温室。
“这是,我们现在的大棚。”
她指着那个简陋的棚子,问道:“叔叔伯伯们,你们说,为什么以前的棚子不保暖,还容易被大风吹倒?”
这个问题太简单了。下面立刻就有人扯着嗓子回答:“那还用说!你那棚子没根啊!就是几根竹竿撑着,当然不结实!”
“对!”林冒烟重重地点了点头,“这位伯伯说得对!没根,就不结实!所以,我们现在的大棚,要先用砖头和水泥,给它砌一个半米深的根!我们管它叫墙基!”
她用粉笔把“墙基”两个字大大地写在了黑板上。
“有了根,它就结实了,风就吹不倒了!而且,砖墙还能隔绝地下的寒气和湿气,就像我们冬天穿上了厚厚的棉鞋,脚不冷了,身上自然就暖和了!”
这个比喻太形象了!
在场的都是种了一辈子地的老农民,他们瞬间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原本那些抱着看笑话心态的人,脸上的嘲笑不知不觉地收敛了起来,开始听得有些入神。
林冒烟又拿起蓝色的粉笔,在温室的棚顶画了两条线。
“我们冬天穿衣服,是穿一件厚的好,还是穿两件薄的暖和?”她又问道。
“那肯定是两件暖和啊!中间有空气,隔热!”下面立刻有人抢答。
“这位叔叔真聪明!”林冒烟夸奖道。
“盖大棚也是一个道理!我们盖两层塑料薄膜,中间留一点空隙。这层空气就是一件看不见的棉袄!能把棚里的热气牢牢地锁住!”
“晚上,我们再给它盖上一层厚厚的草帘子,这就又穿上了一件大军大衣!这样里三层外三层地一捂,外面积雪再大,我们棚里的菜也能暖暖和和地睡大觉!”
她用最简单、最接地气的语言,把“双层覆膜”、“夜间保温”这些最核心的温室技术,解释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整个礼堂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她这种深入浅出的独特教学方式给彻底吸引住了。
接下来,她又讲了为什么要起垄栽培,为什么要配方施肥,为什么要轮作倒茬……
每一个技术要点,她都用一个生动有趣的比喻来解释。她把复杂的科学原理掰开了、揉碎了,讲成了人人都能听懂的大白话。
她的小手在黑板上不停地挥舞着。
白色的墙基,红色的骨架,蓝色的薄膜,黄色的土地,绿色的蔬菜……
不一会儿,那块巨大的黑板就变成了一幅色彩斑斓的、充满童趣的“现代农业科学原理图”。
下面听课的人已经从最初的怀疑变成了震惊,又从震惊变成了狂热!
他们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瞪大了眼睛,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字。不少人已经开始拿出纸笔,疯狂地记录起来。
坐在第一排的赵卫国更是激动得浑身都在颤抖。
他知道,今天他赌对了!
这堂课必将载入红旗镇的史册!
最后,林冒烟讲完了所有的理论。
她从凳子上跳下来,拍了拍手上的粉笔灰,大声地说道:
“我知道,光说不练大家可能还是不信。下面,就让大家看一看,我们用科学的方法种出来的菜到底是什么样的!”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林建国和李铁柱抬着两个早就准备好的巨大箩筐走上了讲台。
一个箩筐里装的是林家大棚里出产的福娃牌福气菜。另一个箩筐里装的是他们从村里其他没用科学方法的菜地里收来的普通青菜。
两个箩筐并排放在一起。
对比惨烈无比!
一边是叶片肥厚、颜色翠绿欲滴、棵形饱满匀称,看起来就充满了生命力的福娃牌蔬菜。
另一边则是叶片发黄、菜梗瘦弱,看起来蔫不拉几、无精打采的普通青菜。
不需要任何语言。
这最直观、最残酷的视觉冲击就是最强大的证明!
全场死寂了三秒钟。然后爆发出了一阵山呼海啸般的雷鸣般的掌声!
“好!”“太好了!”“神了!真是神了!”
之前那些还在嘲笑、还在怀疑的人,此刻都激动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拼命地鼓掌,用尽全身的力气来表达他们内心的震撼和敬佩!
这堂课彻底征服了在场的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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