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久久不散。
空地上，焚烧尸骸的火焰正“噼啪”作响。
橘红色的火舌，贪婪地舔舐着残肢断臂。
扭曲的烟尘送上灰蒙蒙的天，让本就萧索的街巷更添几分炼狱景象。
楚圣静静地站在火光前，片刻后，他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本泛黄的册子。
翻开内页，密密麻麻记满了“正”字。
一段被尘封的对话，忽然在脑海中清晰起来——
“你有没有觉得，你的底线越来越低了？”
“有么？”
楚圣记得自己当时大概是笑着挑眉，语气轻佻地反驳，“别瞎说，我告你诽谤啊。”
“我陪不了你多久……”
那声音忽然低了下去，像被风吹散的叹息，“无论如何，我希望你别忘了自己终究是个人。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
“哎，等等！”他故意打断，“拐弯抹角骂人我也是会记小本本上的啊。”
...
“楚帅，您拿的这是什么啊？”楚平威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好奇。
他刚才就注意到楚圣对着火堆出神，手里还捏着本册子，忍不住上前询问。
记忆骤然中断，空地上只剩下火焰的“噼啪”声，火星子在浓烟中杂乱地飞舞。
楚圣眼底的金芒黯淡了几分，随即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
下一秒，他手腕轻扬，册子便被随手丢进了熊熊大火之中。
“没什么。”
楚圣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直到最后一点纸灰被火焰吞没，才缓缓转过身。
“作废了的账本而已，留着没用了。”
楚平威看着火堆里渐渐化为灰烬的册子，又看了眼楚圣。
他从未见过楚圣这样的眼神。
像是亲手埋葬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又像是终于斩断了最后一丝牵绊。
见楚平威小心翼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楚圣的脚步顿了顿。
“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楚平威咬了咬牙，终究还是问了出来，声音带着几分艰难。
“那我就问了...楚帅，您刚才......杀这么多人，真的好么？”
“我知道里面混了世家的人，可这些平民......他们或许只是被胁迫的，未必真的知情啊。”
楚圣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
“你觉得我是好人么？”
楚平威一愣，猛地抬头看他，眼底满是诧异，旋即郑重点头，语气无比笃定。
“楚帅当然是好人！您荡平了蛮族，带领我们营救程帅，还要推翻鱼肉百姓的世家，您怎么会不是好人？”
“谎言。”
楚圣轻轻吐出两个字，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却像一根针，刺破了楚平威的笃定。
他丝毫不在意楚平威脸上的愕然，继续问道，目光锐利如刀，直刺人心。
“你觉得我与你们程帅比，谁更适合当这个主帅？”
楚平威的嘴唇动了动，喉结滚动了几下，最终低声答道：“......您。”
“还是谎言。”
楚圣的声音冷了几分，“最后一个问题，你如果再撒谎，我杀了你。”
他向前一步，眼底金芒微闪，牢牢锁定楚平威。
楚平威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刚要开口辩解，却见楚圣陡然轻笑一声，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
“逗你玩呢。”
楚平威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听他继续道。
“你现在是在帮我做事，而且又没做错事，我怎么可能会杀你？”
“不过，现在你应该知道了，我为什么要杀他们了吧？”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在楚平威脑海中炸开。
他猛地抬头，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
“楚帅您......您能看出谁在撒谎？刚才那些人说的话，全是假的？”
楚圣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他们不仅知情，还在刻意包庇。”
“我给了他们两次机会，可他们偏要往死路上撞。”
“你知道比恶人更可恶的是什么人么？”
楚平威下意识地摇摇头：“不知道，还请楚帅明示。”
“又是谎言，你如果再撒谎的话，我不杀你，但我会揍你。”
楚平威的脸“腾”地红了，窘迫地挠了挠头。
实在是他平时拍程野的马屁拍习惯了，下意识的就想顺着话头装傻，等楚圣亲自点破。
可他忘了，楚圣是能勘破谎言的存在。
“是那些为虎作伥，默许恶人作恶的人。” 楚平威连忙改口道。
楚圣点点头。
“恶人的刀能伤人，可帮凶的沉默能诛心。对邪恶的纵容，在我眼中就是对正义的背叛。”
“而且联邦拿庆阳城栽赃我们，我若是就犯，那才是真的中了他们的计。”
“今日他们能屠戮一城栽赃，明日就能用一州的百姓当筹码，到时死的人只会更多。”
话音落下时，他抬眼扫向城中错落的屋宇，目光穿透层层叠叠的街巷。
“又有几个弟兄出事了。”
“这一次，但凡有十分之一的人愿意说真话，我便可以花时间好好陪这些老鼠们玩玩。”
“可如果没有，他们还是要继续包庇，那...你就带弟兄们先撤到城外待命吧。”
闻言，楚平威的脸色一凛。
让弟兄们撤到城外是什么意思，再清楚不过。
那是楚圣要彻底放开手脚的信号。
他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此刻，他竟破天荒的希望安和城的百姓能识趣一点。
毕竟真要是走到屠城那一步，那他们镇北军的名声可就彻底完了。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与他的期待背道而驰。
十分钟后，他满心沉重的遵从楚圣命令，安排起了撤离事宜。
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偶有缝隙透出的目光，也只有冷漠与躲闪。
甚至不少人的脸上，还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轻松，仿佛送走了瘟神。
而暗处，世家之人同样在暗自得意。
那兴高采烈的模样，倒像是在庆祝一场胜利。
一时间，整座安和城仿佛卸下了紧绷的弦。
街巷里甚至隐约传来隐约的低语轻笑，像是在嘲笑楚圣的自不量力。
撤到城外后，楚平威回头望向安和城的方向。
日头正盛，阳光洒在城墙上，将安和城照得一片亮堂。
然而下一秒。
一道刺目的金芒，陡然从安和城中心冲天而起。
如同一柄劈开苍穹的利刃，瞬间刺破了晴朗的天空。
光柱将云层搅得支离破碎，连日头都仿佛被这股威势逼得黯淡了几分。
“轰隆 ——”
沉闷的巨响从城中传来，大地都跟着微微震颤。
金芒瞬间笼罩了整座城池，安和城的平静，也在这一刻被彻底撕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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