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义厅内,宋江与吴用因夺权惨败而激烈内讧的寒意尚未散去,那来自独龙岗的、关于“香水”狂敛数万两巨利的消息,又如同一记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宋江一系本已脆弱不堪的神经上。绝望与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聚义厅的每一个角落。
宋江已是方寸大乱,整日枯坐厅中,面色灰败,时而喃喃自语,时而暴怒摔砸器物,如同困于笼中的疯兽,再无往日“及时雨”的半分气度。招安大计所需的巨额资金,在王凌峰那深不见底的财富洪流面前,渺小得可笑。实力的绝对差距,已将他逼到了悬崖边缘。
吴用虽同样心惊胆战,且与宋江心生嫌隙,但他深知,自己已与宋江牢牢绑定,一损俱损。若宋江彻底垮台,他这“智多星”在梁山也将再无立足之地。强烈的危机感迫使他必须做最后的挣扎。硬夺财权已无可能,分化瓦解王凌峰的联盟,便成了他眼中唯一可能扭转局面的途径。
他将目标锁定在了“行者”武松身上。
选择武松,吴用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的。林冲与王凌峰渊源最深,关系铁板一块;鲁智深性情火爆,与王凌峰脾性相投,且极重义气,难以动摇;阮氏兄弟利益已与海上贸易彻底绑定;李逵更是对王凌峰死心塌地。唯有武松,性情刚烈直率,虽与王凌峰交好,也受益于其新政,但其内心深处,对梁山“忠义”旧序或许尚存一丝认可,且其对“招安”的态度,似乎并非全然排斥,只是极度厌恶朝廷奸佞。更重要的是,武松与宋江有旧谊,曾受其恩惠。
“或可……以情动之,以理诱之,以利导之?”吴用心中存着一丝侥幸。若能说动武松,哪怕只是使其产生疑虑,保持中立,对宋江而言,也是莫大的助力。
这一日,吴用打听到武松独自在校场演练棍棒,便整理衣冠,手持羽扇,脸上堆起往日那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故作悠闲地踱步而去。
校场上,武松赤着膊,一身古铜色的腱子肉汗光闪闪,手中一条镔铁齐眉棍舞得呼呼生风,刚猛霸道,卷起地上尘土飞扬,气势惊人。
吴用远远站定,待武松一套棍法使完,收势而立,方才抚掌笑着上前:“武松兄弟好身手!这般武艺,便是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亦如探囊取物耳!真乃我梁山第一等的好汉!”
武松抓起汗巾擦了把脸,见是吴用,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性情直爽,不喜虚伪客套,尤其近来对宋江吴用一系的观感愈发不佳,便只是淡淡拱手:“军师过奖了。寻俺有事?”
吴用笑容不变,走近几步,压低声音,语气变得推心置腹起来:“确有一事,关乎山寨前程,关乎众家兄弟福祉,心中困惑难解,特来寻兄弟参详参详。”
武松将汗巾搭在肩上,拿起一旁的水囊灌了几口,道:“军师有话直说。”
吴用叹息一声,面露忧色:“兄弟可知,近日王凌峰头领又新立一‘香水’工坊,获利极巨,然其款项收支,皆由蒋敬一手掌控,于聚义厅新规之外,自成一体。长此以往,其势愈大,财力愈厚,恐……恐有尾大不掉之患啊。”
他仔细观察着武松的神色,见其面无表情,便继续道:“非是小弟心胸狭隘,实乃为王头领着想,更为全体兄弟着想。想我梁山泊,聚义起事,乃为‘替天行道’,兄弟同心,各有职司,方有今日局面。然如今,王头领虽有大才,创下巨利,然其行事,日渐专断,财权、军权、乃至人心,尽揽于独龙岗。阮氏水军,几成其私兵;蒋敬掌财,几不容他人置喙;林教头、鲁大师等,亦唯其马首是瞻……这般下去,小弟恐日后梁山,不再是我等众家兄弟的梁山,恐……恐生变数,坏了聚义初衷,寒了弟兄们的心啊!”
他言辞恳切,仿佛字字句句皆为山寨大局着想,试图撩拨武松心中那根关于“公平”与“秩序”的弦。
武松放下水囊,目光如电,扫了吴用一眼,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冷意:“军师到底想说什么?王头领弄出香水赚钱,弟兄们饷银足了,吃喝好了,山寨富了,有何不好?莫非像往日那般,穷得叮当响,甚至被人克扣口粮,才是好事?”
吴用被噎了一下,忙道:“兄弟误会了!富自然是好!然则……富而无序,权集于一人,非是长治久安之道啊!譬如招安之事,本为众家兄弟寻个出路,然王头领一味反对,阻挠大计,岂非……岂非断了大家的前程?”
他终于图穷匕见,将话题引向了核心。
武松闻言,忽然冷笑一声,笑声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讥讽:“前程?军师说的,是招安去做赵官家的官,给蔡京、高俅那些狗贼当鹰犬的前程?”
他踏前一步,雄壮的身躯带着一股压迫感,双目直视吴用,声若洪钟:“军师!俺武松是个直人,不懂你们那些弯弯绕!俺只认死理!谁对弟兄们好,俺就认谁!王头领来了之后,弟兄们吃饱穿暖,饷银丰厚,不再受那贪官污吏的鸟气!他反对招安,是不想让弟兄们被朝廷当枪使,去当炮灰!这叫为弟兄们着想!”
他语气愈发激昂,带着深深的鄙夷:“可你们呢?口口声声招安招安!招安了做什么?去给高俅那厮磕头?去给害死林教头家的狗官卖命?去被童贯当狗一样使唤,剿完方腊剿田虎,最后免死狗烹?!这就是军师你说的‘前程’?!这就是你为弟兄们谋的‘福祉’?!俺看你是为了宋江哥哥和你自己那顶乌纱帽的前程吧!”
这一番话,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吴用脸上,将他所有虚伪的掩饰烧得干干净净!
吴用脸色瞬间煞白,冷汗涔涔而下,急忙辩解:“武松兄弟!你……你怎能如此想?招安乃是为……”
“为个屁!”武松粗暴地打断他,眼中满是厌恶与不屑,“俺看你们就是被功名迷了心窍!忘了梁山聚义是为什么!王头领权势大?俺看是他有本事!能让弟兄过好日子!不让弟兄去送死!这样的头领,俺武松服气!俺就支持他!谁想招安,谁就是想害兄弟!军师,你省省吧,别再搬弄是非了!为了功名,助纣为虐,俺都替你害臊!”
字字句句,如同重锤,砸得吴用头晕眼花,羞愤欲绝!他万万没想到,武松竟如此犀利,如此决绝,将他心中那点龌龊心思看得一清二楚,并毫不留情地撕碎践踏!
“你……你……”吴用手指着武松,气得浑身发抖,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武松懒得再看他,抓起齐眉棍扛在肩上,冷冷地掷下最后一句话:“军师,回去告诉公明哥哥,梁山兄弟的血,没那么贱!谁真心对弟兄好,弟兄们心里清楚!谁想拿弟兄们的命去换官帽,先问问俺武松这对拳头答不答应!想挑拨离间?找错人了!”
说罢,他不再理会面如死灰、呆若木鸡的吴用,转身大步离去,背影挺拔如山,带着一股不容玷污的刚烈与决绝。
校场上,只留下吴用一人,僵立在原地,午后的阳光照在他惨白的脸上,却丝毫不能带来暖意,反而衬得他无比凄凉可笑。手中的羽扇早已不知何时掉落在地,沾满了尘土。
失败了……彻彻底底地失败了……非但没能拉拢武松,反而被其狠狠羞辱了一番,撕破了所有伪装!
一股巨大的挫败感与冰冷的绝望,瞬间吞噬了他。他踉跄一步,几乎站立不稳。武松的态度,如此鲜明,如此具有代表性。这无疑宣告着,他分化王凌峰阵营的企图,已彻底破产。宋江的招安之路,人心尽失,再也无人相信。
他失魂落魄地捡起羽扇,踉踉跄跄地离开校场,背影佝偻,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
消息很快经由武松本人之口,传到了王凌峰耳中。王凌峰闻之,放声大笑,对朱武道:“吴用技穷矣!竟想去动武松兄弟?殊不知,武松兄弟心如明镜,义薄云天,岂是几句谗言所能动摇?经此一事,武松兄弟与我等羁绊更深矣!”
朱武摇扇笑道:“吴用此举,恰证明其已心慌意乱,方出此下策。可见我等人心根基,日益稳固。”
正如朱武所言,武松怒斥吴用的消息,很快在梁山头领中小范围传开,众人对宋江吴用一系更为不齿,对王凌峰则更加归心。
而回到聚义厅的吴用,面对宋江期盼的目光,只能惨然摇头,声音干涩:“哥哥……武松……冥顽不灵……小弟……无能为力矣……”
宋江闻言,眼中最后一点光亮也熄灭了,彻底瘫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
聚义厅的黄昏,在这场失败的拉拢之后,彻底沉入了无边的黑暗。梁山的未来,已与它再无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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