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珩骑在马上,雨水顺着帽檐流进衣领。他没有去擦,手始终按在胸口——那里贴着两样东西:一封染血的信,还有一方湿透却字迹未糊的帕子。
春桃说薛明蕙晕过去了。
他咬紧牙关,缰绳被攥得死紧。队伍穿过城门时,天已微亮。街边有人认出是成国公府的旗号,纷纷退到路旁。
他没有回家。
马不停蹄,直奔皇宫。
乾元殿外的御道被士兵拦住,无人敢言。谢珩大步踏入,鞋底在青砖上留下一串水痕。皇帝歪坐在龙椅上,手中握着一支朱笔,目光呆滞。
“陛下。”谢珩站定,声音不高,也未下跪。
皇帝动了动嘴唇,似想笑,又像在发抖。
谢珩从怀中取出一个油纸包,一层层揭开,露出账本与信件。他将那封写着“杀谢珩,扶幼帝”的密信放在案上,推至皇帝面前。
“二皇子勾结北狄,派人刺杀于我,图谋另立新君。”他道,“此事非私怨,乃谋逆。”
皇帝低头看信,手指猛然一颤。他盯着“扶幼帝”三字,喉间发出低哑声响,随即猛地抬头,眼中终于有了神采。
“李承恪……”他喃喃出声,嗓音沙哑如裂帛。
谢珩又取出一本册子,翻至一页:“这是户部隐秘账簿,三年内七次军粮记录遭篡改。名义上送往边关,实则运往狼居胥山。签章用的是二皇子私印的仿品,但笔迹不符。”
他指向角落一处标记:“您批阅奏折惯画乌龟作记,可此处多了一个狼头。这不是您的习惯。”
皇帝死死盯着那图案,忽然抬手猛砸案几。朱笔落地断裂,他身子前倾,一口黑血喷出,正落在账本上“李承恪”三字旁边。
“抓人……”他喘息着,颤抖的手指指向门外,“下旨……捉拿二皇子……别让他逃了……”
谢珩立刻转身。他扶了一把摇晃的皇帝,低声对身旁太监道:“召御医来,守住殿门,任何人不得进出。”
话音未落,人已快步走下台阶,翻身上马。
八百里加急圣旨由司礼监发出,仅一句:二皇子李承恪通敌叛国,即刻削去亲王爵位,禁军即刻缉拿审问。
消息尚未传开,谢珩已派人盯住东市北狄使馆。
他知道,二皇子一定会逃。
果然半个时辰后,冷十三传来回报:两匹快马自神武门出城,直奔使馆方向。马上之人戴斗笠,身形瘦高,左手小指泛着翡翠光泽——那是扳指的光。
谢珩率五百禁军赶到时,使馆大门紧闭。
他下马,立于门前石阶之下。黑色锦袍被风掀起,腰间判官笔垂悬未出。
“二皇子李承恪,此刻就在你们馆中。”他仰头望向门楼,“他手持北狄密印,私通外邦,贩卖军情,图谋皇位。现奉陛下诏令,限你们一刻钟内交出人犯,否则视同谋逆,大军破门。”
馆内无声。
良久,门开一线。
一名银发男子走出,脸上有疤,眼神冷峻。他看了谢珩一眼,又回望院中。
二皇子立于廊下,面色苍白,手中握着一柄短刀。
银发男子缓缓抽出佩剑,随后当众将剑掷于谢珩脚前。
“他的母亲确为北狄公主。”他低声道,“但昨夜王庭下令:事败,则弃子。”
二皇子瞪大双眼:“你说什么?”
那人不再看他,只对谢珩道:“此子已废,我们不再认这枚棋子。”
“放屁!”二皇子骤然怒吼,上前一步,“我不是棋子!我是真龙天子!我才该坐龙椅!你们这些蛮夷懂什么!我给你们金银,给你们情报,凭什么不要我!”
他举刀欲冲,身后两名侍卫立即扑上,一人抱住手臂,另一人夺下刀刃。二皇子拼命挣扎,颈上青筋暴起,脸涨成紫红。
“放开我!我是亲王!我是储君!我要见皇帝!我要……”
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他看见皇帝身边的太监疾步而来,手中捧着一卷黄绸。
那是废黜诏书。
谢珩未曾回头,目光始终锁在二皇子身上。
那人仍在挣扎,口中嘶喊“真龙”,唾沫横飞。翡翠扳指在阳光下一闪,旋即被按跪于地。
谢珩弯腰拾起那柄被弃之剑,剑未出鞘,寒光不露,干净如初。
他转身走向禁军队列,下令:“围住使馆,任何人不得进出。押二皇子赴刑部大牢,戴重枷,锁铁链,每日仅给一碗水。”
士兵齐声应诺。
就在此时,使馆二楼窗户悄然开启。
一只手探出,朝谢珩方向抛来一个布包。
布包落地,滚了几圈。
谢珩走过去捡起,打开一看,是一本薄册,封面题着“月例支出”。
他翻开第一页,只见一行小字:“三月十七,付北狄使臣白银五千两,换回崔氏账本原件。”
这字迹,他认得。
是二皇子亲笔。
他合上册子,默默收进怀里。
远处钟声响起。
正是午时三刻。
谢珩抬头望天,云层裂开一道缝隙,阳光洒落,照在使馆牌匾之上。
那匾额曾写“北狄使馆”,如今四字皆被黑漆涂抹,唯余一个“狄”字清晰可见,其余尽数遮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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