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令人窒息的等待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裴峥紧盯着蜷缩在地上、身体不时因能量冲击而剧烈颤抖的洛渺，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越收越紧，几乎无法呼吸。
他怀里的那只小白虎也焦躁不安，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鸣，爪子无意识地一下下踩着裴峥的手臂，留下浅浅的红痕。
就在这时，洛渺紧闭的双眼颤动了一下，他猛地伸出手，胡乱地抓住了站在他身旁的江烬的裤腿，声音因为极致的痛苦而嘶哑变形，带着一股不管不顾的劲儿：
“叔叔……我、我能骂你吗？”
这突如其来的请求让所有人都是一愣。
江烬低头看着那只死死攥着自己裤脚、指节发白的手，沉默了一瞬，面具下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可以。”
得到了许可，洛渺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痛苦的出口，立刻扯着嗓子，用尽全身力气骂了起来：
“我#￥#￥#%……你妈#￥#%￥#……哎哟疼死我了……你个#￥%……招呼都不打一个……#￥%……要死了要死了……”
一连串含混不清却情绪饱满的“电报”输出，夹杂着痛苦的呻吟，在这片刚刚结束战斗的废墟中回荡。
众人：“……” 一时间，担忧、紧张、后怕种种情绪，都被这戏剧性的一幕冲淡了些许，表情都有些微妙。
就连江烬，面具遮挡下的嘴角似乎也几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
但他心里清楚，能骂人，至少说明洛渺的意识是清醒的，精神还没有被痛苦彻底击垮，这算是个……好迹象？
黎望舒趁着这个机会，走到黎若身边，低声问道：“爸，江叔叔他……现在是多少阶了？”
能如此轻松地解决五阶丧尸，其实力深不可测。
黎若看了一眼依旧在引导能量的江烬，轻声回答：“你江叔已经是五阶了。”
“五阶？！” 顾渊、秦峰等人闻言都吃了一惊，“这么快？”
他们还在二阶挣扎，对方竟然已经达到了如此高度。
晋野摇了摇头，解释道：“不是正常修炼上去的，阿烬是机缘巧合下，直接吸收了一颗完整的五阶晶核，才强行将异能提升到了五阶，过程……比这小子现在经历的还要凶险数倍。” 他指了指地上的洛渺。
裴峥立刻抓住了关键，急切地问：“那洛渺他……” 他怕洛渺也是被强行提升。
黎若明白他的担忧，温和地安抚道：“放心，不会，只有本身没有异能的普通人，在吸收高阶晶核时，才有极低概率直接获得对应等级的异能。
洛渺本身是异能者，这次吸收，更多是借助五阶晶核的庞大能量冲击瓶颈，本质还是为了突破他自身的一阶壁垒，能量大部分会用于改造和拓宽他的异能通道，并不会直接让他跃升到五阶。”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但看向洛渺的眼神依旧充满担忧，毕竟那痛苦是实打实的。
又过了一段时间，洛渺身体的剧烈颤抖逐渐平息，皮肤上不正常的潮红也开始褪去，但他周身萦绕的能量波动依旧非常活跃，甚至比之前更加明显。
他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被汗水浸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勉强抬起一只手指着裴峥，声音虚弱却带着控诉：
“裴峥……我、我告诉你……等我缓过来……我一定要打死你……”
裴峥见他终于挺过了最危险的阶段，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实处。
他无视那仍在波动的能量带来的不适感，几步跨到洛渺身边，小心翼翼地将虚软的人从地上扶起来，紧紧搂在怀里，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和无限纵容：
“好，你打，回去让你打个够，想怎么打都行。”
洛渺感受到他怀抱的温暖和稳定，一直强撑着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他把滚烫的脸颊深深埋进裴峥的颈窝，带着哭腔委屈地嘟囔：“难受死了……真的难受死了……”
裴峥听着他带着依赖的抱怨，看着他苍白疲惫的脸色，心疼得无以复加，只能更紧地抱住他，用手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苏断见这边危机解除，便带着他的人走了过来：“既然没事了，那我们也先离开了。”
林小桑有些意外：“你们不要这里的物资了？”
苏断摇摇头，目光扫过晋野和江烬，语气平淡：“不了，走了。”
说完，便带着阿绝、池镜和郑佑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
林小桑点点头，没有多问。
回程的车上，洛渺靠在裴峥怀里，沉沉睡去。
他体内原本狂暴的能量，在江烬的引导和自身意志的坚持下，终于渐渐趋于平稳，如同奔腾的江河汇入了更加宽阔的河道，虽然流量大增，却不再具有破坏性。
在半梦半醒间，洛渺似乎想起了什么，含糊地对坐在前排的江烬说：“谢谢……谢谢你……把晶核给我……”
江烬透过车内后视镜看了他一眼，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但说出来的话却让洛渺瞬间清醒了一半：“你都快把我盯漏了，想不给你都难。”
洛渺：“……” 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把脸更深地埋进裴峥胸口。
好吧，他承认他当时是有点“渴望”过头了。
裴峥低头吻了吻他的发顶，柔声道：“睡吧，到了我叫你。”
“嗯……” 洛渺安心地闭上眼睛，彻底陷入沉睡。
精神空间内
“宿主！” 系统焦急的电子音响起，一个戴着蝴蝶结的光球绕着刚刚凝聚出精神体的洛渺飞来飞去。
洛渺被它吵得脑袋疼，伸手正了正它蝴蝶结的位置，安抚道：“别嚷嚷，我没事，活得好好的呢。”
系统电子音里带着后怕：“吓死我了！我这边数据流都乱套了！你还没准备好呢，怎么就敢直接吞五阶晶核？太乱来了！”
洛渺无奈摊手：“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啊，大佬动作太快，我都没反应过来……”
系统严肃起来：“宿主，你现在能量是稳定了，但还没有正式完成晋升。
你体内能量回路需要重新梳理固化，才能真正踏入二阶。
接下来，由我来引导你完成最后一步。”
洛渺认真点头：“好。”
他盘膝坐下，闭上眼睛，全神贯注地跟随系统精确的指引，开始有条不紊地调动、梳理体内那磅礴了许多的能量，将它们引导至正确的循环路径，并向着丹田处那隐约成型的、代表二阶的异能核心汇聚……
中心基地
车队抵达时，裴父等人早已接到消息等在门口。看到裴峥抱着依旧昏睡的洛渺下车，裴建国立刻上前，关切地问：“怎么了这是？洛渺没事吧？”
裴峥调整了一下抱姿，让洛渺睡得更舒服些，低声解释道：“爸，没事，他吸收了晶核，正在消化能量，升阶了而已，我先带他回去休息。”
裴父看着洛渺虽然沉睡但气息平稳的样子，松了口气，点点头：“好，快去吧。”
他这才看向随后下车的晋野、黎若和江烬，脸上露出笑容：“晋野，黎若，阿烬，你们也回来了！”
晋野点点头，神色严肃了些：“嗯，回来了，而且带回来一些……可能不太好的消息。”
裴峥脚步顿了顿，看向晋野。
裴父会意，对顾渊、秦峰等人说：“你们也辛苦了，先回去好好休息，调整状态。”
“好。” 众人应声，各自散去。
傍晚，裴峥与洛渺的房间
洛渺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睛。
短暂的迷茫后，他坐起身，仔细感受了一下体内奔腾不息、远比之前雄厚精纯的能量，以及体内那颗稳定旋转、散发着柔和光芒的淡绿色二阶异能核，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正好这时，裴峥端着饭菜推门进来。
洛渺眼睛一亮，像只归巢的雏鸟，欢呼一声，直接从床上蹦起来，一下子扑进裴峥怀里。
裴峥似乎早已习惯，单手稳稳地托住他的臀腿，另一只手还稳稳地端着餐盘，语气温柔：“醒了？”
洛渺搂着他的脖子，兴奋地宣布：“裴峥！我升二阶了！我真的升到二阶了！”
裴峥抱着他走到桌边，将他轻轻放在铺了软垫的椅子上，然后俯身在他唇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眼底带着由衷的骄傲和宠溺：“嗯，我的渺渺最棒了，饿不饿？”
洛渺用力点头，肚子也很应景地叫了一声。
裴峥笑了笑，将饭菜摆好：“正好，来吃饭。”
一边吃着久违的热乎饭菜，洛渺一边心有余悸地跟裴峥描述：“我跟你说，我当时真的感觉自己快死了，全身像被拆开又碾碎一样，真的太折磨人了……”
裴峥安静地听着，不时给他夹菜，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但说着说着，洛渺敏锐地察觉到裴峥的笑容底下，似乎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和……悲伤。
他放下筷子，仔细看着裴峥的眼睛，轻声问：“裴峥，你怎么了？”
裴峥抬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笑容依旧温柔，眼神却深邃得让人心疼：“没什么，只是……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渺渺。”
洛渺心里咯噔一下。
明明裴峥的语气那么温柔，动作那么珍视，可他就是从这平静的表象下，感觉到了一种近乎绝望的哀伤。
他忽然有些心慌，伸出手，带着点撒娇和不安的意味：“抱抱我，裴峥。”
裴峥没有丝毫犹豫，放下筷子，将他从椅子上抱起来，自己坐下，然后让洛渺面对面坐在自己腿上，紧紧搂进怀里，下巴抵着他的发顶，低低应道：“嗯。”
洛渺缩在他温暖坚实的怀抱里，鼻尖萦绕着熟悉的气息，那股不安却越来越清晰。
他隐隐约约地，仿佛触摸到了什么。他不再追问，只是用尽全身力气，更紧地回抱住裴峥，把脸埋在他胸口，声音闷闷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要好好的活着啊，裴峥。”
裴峥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他没有回答，只是收紧了手臂，将怀抱收得更紧，仿佛要将怀中的人揉进自己的骨血里，永不分离。
另一边，顾渊与洛阳的房间
顾渊靠在窗边，望着外面逐渐亮起的灯火，深深地叹了口气。
洛阳走到他身边，关切地问：“怎么了？还在担心洛渺吗？他不是已经没事了？”
顾渊转过身，将洛阳拉进怀里，大手揉了揉他柔软的发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声音低沉地说：“我能理解他。”
洛阳仰头，有些不解：“理解谁？理解什么？”
顾渊慢慢低下头，额头抵着洛阳的额头，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眼底带着一丝后怕和洛阳从未见过的脆弱：“我可以理解裴峥……当时可能产生的……那种念头。”
洛阳愣了一下，随即想起了顾渊刚才去给裴峥送饭回来后，那异常凝重的脸色。
他隐约猜到了什么，抿了抿唇，没有追问，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顾渊看着洛阳近在咫尺的、写满担忧的清澈眼眸，回想起不久前在裴峥房间里看到的那一幕——裴峥眼神空洞，手中的枪口死死抵着自己的太阳穴……那一瞬间的惊骇和感同身受的恐惧再次席卷了他。
他不再说话，猛地低头，吻住了洛阳的唇。
这个吻不同于以往的温柔缠绵，带着一种确认和近乎掠夺的急切，他不断地吮吸、舔舐，仿佛要通过这种方式来确认怀中人的真实存在，驱散心底那冰冷的寒意。
他吓坏了，不仅仅是洛渺的濒危，更是裴峥那瞬间流露出的决绝，这让他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当初洛阳过度吸收晶核、生命垂危时，自己那同样黑暗绝望的心情。
一吻结束，两人都有些气息不稳。
洛阳微微喘息着，抬手抚上顾渊紧绷的脸颊，看着他那双尚未完全平静下来的眼眸，轻声而坚定地说：“别怕。”
顾渊深深地看着他，仿佛要将他刻进灵魂深处，良久，才低低地应了一声：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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