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的微光撕裂了黎明前的最后一丝黑暗，为荒凉的采石场镀上了一层冰冷的金属色泽。空气中弥漫着尘土与露水混合的微腥气息，寒意刺骨。
幽灵小队的成员们已经列队站好，一共十五人，包括凯尔和多恩在内。他们都是凯尔按照林夜的严苛标准，从那些被帝国军事体系视为“残次品”的人中精挑细选出来的。这些人，要么是在残酷的边境战争中磨平了棱角，只剩下麻木的服从；要么是骨子里桀骜不驯，被上级视为无法管教的刺头。
此刻，他们站在这里，身上依然带着旧时代的深刻烙印。帝国军队引以为傲的笔挺站姿，在林夜看来却是一种致命的僵硬。他们的眼神复杂，或是不屑一顾，或是空洞无物，唯独缺少了真正的军人应有的警惕与杀气。他们像一群被重新熔铸，却还未冷却成型的兵器，形态扭曲，充满了不确定性。
林夜就站在他们面前，穿着一身简洁的黑色作战服，身形在晨光下拉得修长。他的站姿随意而放松，却像一柄收敛了所有锋芒的利刃，自成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他没有进行任何慷慨激昂的战前动员，也没有许下任何虚无缥缈的承诺。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每一个人，就像一个游戏玩家在审视自己刚刚解锁的兵种单位属性。
“训练开始。”
他吐出四个字，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第一项，队列。”
话音刚落，多恩的眉毛不自觉地微微一挑，嘴角勾起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讥讽。队列？正步？阅兵场上的那些花架子？他们这些人，哪一个不是在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还需要学这个？其他老兵的脸上也或多或少地流露出相似的情绪，轻蔑与不解交织。
林夜仿佛没有看见他们的反应，自顾自地捡起一根干枯的树枝，蹲下身，在满是碎石的空地上划拉起来。
他画的并非帝国军队那方方正正、追求美感的阵列。第一个图形，是一个箭头般的楔形。
“楔形队，突击阵型。尖端负责突破，两翼提供掩护火力并警戒侧方，每个人的火力扇面必须覆盖邻近队友的盲区。”他的声音冷静得像一本教科书，“遭遇突袭时，可以迅速向两侧展开，形成战斗横队。”
接着，他又画出了交错排列的纵队和扇面展开的横队。
“行军纵队，要求前后队员保持五米间距，交替警戒左右。战斗横队，用于正面火力压制，每个人必须清楚自己左右两边的火力覆盖范围，避免火力重叠造成浪费，更要杜绝火力死角。”
这些名词和战术理念，对这群帝国老兵来说，陌生得仿佛另一个世界的语言。他们所熟悉的，只有指挥官一声令下，排成密不透风的墙壁，用绝对的数量和纪律压垮敌人。这种零散、看似混乱的站位，在他们看来，简直是懦夫的行为，华而不实，破绽百出。
“指挥官，”多恩终于忍不住开口，他的语气还算恭敬，但其中的质疑却毫不掩饰，“恕我直言，这种松散的队形，一旦遭遇敌人的集团冲锋，瞬间就会被撕碎。它缺少帝国线列阵的压迫力和……美感。”
“美感？”林夜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尘土，眼神中第一次出现了一丝冰冷的嘲弄，“多恩，你们在战场上杀敌，是为了好看吗？”
多恩的脸瞬间涨红，却无法反驳。
林夜不再理他，直接下达命令：“凯尔，你带七个人，包括多恩。用你们最熟悉的帝国线列阵。其余人，跟我一组。”
一股无形的火药味在空气中迅速弥漫开来。所有人都明白，这不是简单的演示，而是一场对抗。一场新与旧，理念与现实的直接碰撞。
凯尔没有丝毫犹豫，立刻点头：“是，指挥官！”
多恩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锐利。他要用帝国军人引以为傲的方式，证明这些花招在真正的力量面前不堪一击。很快，凯尔和多恩带领的七人小队，迅速组成了一道整齐的单薄横列，七个人肩并肩，如同移动的城墙，气势十足，充满了帝国式的威严。
而林夜这边，包括他在内的八个人，则迅速散开，两人一组，形成了四个松散的战斗小组，彼此之间相隔数米，利用采石场零星的岩石和土堆作为天然掩体，整个队形看起来杂乱无章。
“对抗开始。你们的目标，是‘消灭’我们。我们也是。”林夜的声音从一块半人高的岩石后传来。
“冲锋！”多恩低吼一声，毫不犹豫地发起了进攻。
凯尔带领的队伍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开始向前推进。这是他们刻在骨子里的战术，用纪律严明的阵列压迫对手的生存空间，然后在有效射程内进行毁灭性的齐射。
然而，他们预想中那慌乱的敌人并未出现。
“一组、二组，交替掩护前进！三组、四组，火力压制！”林夜的命令简短而清晰。
瞬间，奇异的一幕发生了。
林夜小队中，位于侧翼的两个小组立刻半跪在地，开始对凯尔的队伍进行模拟射击，发出一连串“啪啪”的口技声。这阵“火力”虽然不致命，却成功吸引了多恩等人的注意力，迫使他们放慢脚步，寻找反击的机会。
就在这短暂的停顿中，另外两个小组，却如同猎豹般，以极低的姿态，从一个掩体快速冲向下一个掩体，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他们始终保持着战斗队形，一人移动，一人警戒。
多恩的瞳孔猛地一缩。他发现，无论他将枪口对准哪一个敌人，那个敌人的侧翼，总有另一支枪口在对着他！他们那看似松散的阵型，竟然构成了一张无形的火力网，互相掩护，毫无死角。
“散开！注意侧翼！”凯尔最先反应过来，大声吼道。
但已经晚了。
林夜亲自带领的一个两人小组，已经利用一块巨石的掩护，神不知鬼不觉地绕到了他们队列的侧面。
当多恩等人还在徒劳地应对着正面的“火力压制”时，林夜冰冷的声音如同死神的宣判，在他们耳边响起。
“你们死了。”
多恩和身边的两名士兵浑身一僵，他们愕然转头，发现两支黑洞洞的模拟枪口，正从不到十米外的侧方岩石后对准了他们的腰肋。在这个距离上，他们甚至来不及转身，就会被打成筛子。
侧翼被突破，意味着整条战线已经崩溃。
而正面，剩下的四名队员在失去了侧翼保护后，瞬间暴露在了林夜方剩余六人的交叉火力之下。从他们被“全歼”，到对抗结束，整个过程甚至没有超过三分钟。
采石场上，死一般的寂静。
凯尔小队的七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仿佛被施了定身咒。多恩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他引以为傲的线列阵，那象征着帝国荣耀与力量的钢铁城墙，竟然如此脆弱，像一张纸一样被轻易撕碎。
他们甚至没有一次像样的“还击”。从头到尾，他们都被牵着鼻子走，完全暴露在对方的火力之下，而对方却始终能巧妙地利用地形和队友进行掩护。
震撼过后，是深入骨髓的冰冷。
他们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原来队列和阵型，从来都不是为了阅兵场上的威严和美感。它的唯一目的，是为了更高效地杀戮，以及更顽强地活下去。
林夜缓缓走到他们面前，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他平静地看着这些失魂落魄的老兵，眼神里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理所当然的冷漠。
“在我这里，纪律不是让你们站得像标枪一样去送死。”他的声音不大，却像重锤一样，狠狠地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在我这里，纪律，就是生命。”
“忘记你们以前在帝国军队学过的所有东西，那些阅兵场上的花架子，那些早已被时代淘汰的战术。从今天起，你们要学的，是真正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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