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声音如同无数根细针,刺入四人的脑海,带来剧烈的刺痛感和一阵阵眩晕。天台上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粘稠得让人窒息。风停了,远处永恒的灰暗迷雾似乎也停止了翻滚,整个世界只剩下那个站在天台边缘、双眼化为纯粹黑洞的“张浩”。
不,此刻的它,或许已经不能再称之为张浩。它是无数痛苦、欺骗、绝望和怨念的聚合体,是这个轮回地狱真正的“核心”,也是他们任务的最终目标。
“是你们……是你们让我……又一次……经历了这个……”
重叠的回音带着彻骨的恨意,每一个字都敲打在四人的神经上。它记得!它不仅记得轮回,更记得林墨他们的介入,并将这份介入视作了又一次的伤害和戏弄!
“糟了……刺激过头了!”赵猛低吼一声,身体本能地挡在最前面,尽管他知道面对这种存在,物理防御可能毫无意义。
夏晚脸色惨白如纸,几乎站立不稳。她能“看到”的,不再是之前那个被灰蓝色悲伤包裹的少年,而是一个由最纯粹的墨黑色恶意和血红色愤怒构成的、不断扭曲膨胀的恐怖能量体!那负面情绪的冲击力,远超之前的任何一次,让她的大脑如同被重锤击中。
苏晓迅速扶住夏晚,同时目光锐利地观察着“张浩”的状态:“它的逻辑似乎基于被欺骗和背叛的痛苦。我们的干预,被它解读为了欺骗的一部分!”
林墨的心沉到了谷底。他最担心的情况发生了。弥补遗憾的前提是沟通和理解,但当“核心”本身拒绝沟通,并将他们视为加害者时,任务几乎陷入了死局。
“我们……没有恶意!”林墨强迫自己冷静,尝试对着那充满恶意的存在喊话,“我们想帮你结束这一切!”
“帮我?”“张浩”扭曲的脸上露出一个极其怪异的、类似笑容的表情,黑洞般的眼睛锁定了林墨,“就像‘她’说想和我谈谈一样?就像你们塞给我那张虚伪的纸条一样?”
它的声音陡然拔高,变得尖利刺耳:“都是谎言!欺骗!你们……都一样!”
话音未落,它猛地抬起一只手!霎时间,整个天台的气温骤降,空气中弥漫开浓重的铁锈味和尘土味。它身后那片虚空开始剧烈波动,如同煮沸的水,无数黑色的、粘稠的触手状阴影从中探出,带着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朝着四人蜂拥而来!
“躲开!”
林墨大喊,一把拉住身边的夏晚向侧面扑倒,险之又险地避开了一道横扫而来的阴影触手。那触手砸在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水泥地面立刻被腐蚀出一片焦黑的痕迹,发出“滋滋”的声响。
赵猛怒吼一声,抄起旁边一根废弃的铁管,灌注全身力气砸向另一条触手。铁管与阴影接触,发出沉闷的撞击声,阴影微微一滞,但铁管前端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漆黑、锈蚀,仿佛经历了千百年的时光!
“这东西能腐蚀实体!”赵猛骇然松手,后退几步。
苏晓则拖着行动不便的夏晚,快速躲到了巨大的水箱后面,暂时规避了正面冲击。她焦急地喊道:“不能硬抗!它的力量源于这个空间本身的怨念!”
林墨的大脑飞速运转。历史、传说、心理学……所有知识在危机下被疯狂调动。它在重复被欺骗的痛苦,它将所有善意都曲解为恶意……那么,唯一的突破口,或许不是辩解,而是……
“夏晚!”林墨躲在另一处掩体后,对着水箱方向大喊,“别去对抗它的情绪!尝试共鸣!共鸣它最原始、最核心的痛苦——不是愤怒,是它被孤立、被欺凌时,那份无人理解的孤独和悲伤!”
这是极其危险的尝试。让夏晚去共鸣如此强大的恶意,无异于将一颗脆弱的心直接投入情绪的岩浆。但这是他们目前唯一的,可能触及它真实内核的方法。
夏晚背靠着冰冷的水箱,听着外面阴影触手抽打掩体发出的恐怖声响,看着林墨和赵猛在有限的空地上狼狈躲闪,她用力咬破了嘴唇,血腥味让她混乱的思绪清晰了一丝。
她闭上眼,不再去“看”那滔天的恶意,而是努力回忆之前感受到的、那个缩在座位角落里颤抖的少年,那个眼神空洞、充满绝望的张浩。
她放开了自己的心防,不再抵抗,而是主动去追寻那墨黑色愤怒之下的……那一丝几乎被湮灭的、最初的灰蓝色悲伤。
“我……明白……”她声音微弱,但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并非通过空气,而是直接作用于情绪层面,“我明白……被所有人抛弃的感觉……我明白……没有人相信你的痛苦……”
她的共情能力,如同最精细的手术刀,试图剥离愤怒的外壳,触碰那颗千疮百孔的心。
蜂拥的阴影触手,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凝滞。
“张浩”那扭曲的脸上,黑洞般的眼睛似乎波动了一下。它猛地转向水箱的方向,发出愤怒的咆哮:“你明白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
但攻击的势头,明显减弱了。
有效果!林墨精神一振,立刻给赵猛使了个眼色。赵猛会意,不再试图攻击,而是利用自己灵活的身手,不断制造声响,吸引剩余触手的注意力,为夏晚争取时间和空间。
“我知道……”夏晚的声音带着哭腔,却无比真诚,她将自己幼年时因能看见“异常”而被同龄人排斥、被大人视为怪胎的孤独记忆碎片,小心翼翼地传递出去,“我知道……当你呼喊,却无人回应……当你求助,却被视为麻烦……那种整个世界只剩自己的冰冷……”
她传递出的,不是同情,而是基于类似痛苦的“理解”。
“张浩”身上的墨黑色恶意,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开始剧烈地荡漾起来。它抱住头,发出痛苦的嘶嚎,那声音不再是纯粹的愤怒,而是夹杂了巨大的混乱和挣扎。
“闭嘴!闭嘴!我不需要……不需要你们的假惺惺!”
天台周围的景象开始随之扭曲、闪烁!时而显现出破败学校的原貌,时而又变成那片他们最初到来的、弥漫着灰白迷雾的虚空!整个空间变得极不稳定!
“它在动摇!”苏晓紧张地观察着,“它的执念根基不稳了!”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那些原本在背景中麻木徘徊的学生影子,以及之前出现过的霸凌者影子,仿佛受到了“核心”剧烈情绪波动的影响,开始疯狂地向天台汇聚!它们如同飞蛾扑火,一道道融入“张浩”的身体!
每融入一道影子,“张浩”的身体就膨胀一分,形态也更加扭曲非人,散发出的压迫感呈几何级数增长!它不再仅仅是张浩的执念,更是在吸收整个学校空间里所有残留的负面情绪!
“不好!它在吸收其他执念强化自身!”林墨脸色大变。这样下去,别说弥补遗憾,他们很可能连全身而退都做不到!
必须打断这个过程!
“赵猛!制造最大的物理动静!苏晓,用强光手电照射它!干扰它吸收!”林墨快速下令,同时,他做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的决定。
他猛地从掩体后站了出来,不再躲闪,径直朝着那正在不断膨胀、扭曲的怪物中心走去。
“林墨!”赵猛和苏晓同时惊呼。
林墨没有回头,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个被无数恶意包裹的核心,喊出了他基于所有线索推断出的、最残酷,也可能是最接近真相的猜想:
“张浩!根本就没有‘小雯’的约会!那张纸条,从头到尾都是他们模仿笔迹写的,对不对?!所谓的告白,从一开始,就是为你设下的、最恶毒的圈套!”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
所有融入的影子骤然停滞。
疯狂膨胀的恶意聚合体,那扭曲蠕动的身躯猛地僵住。
它——张浩——缓缓地,将那双黑洞般的“眼睛”转向林墨。
那里面,没有了愤怒,没有了怨毒,只剩下一种……被彻底剥开伤口、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赤裸裸的,极致痛苦。
整个空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然后,一声仿佛来自灵魂最深处的、破碎的呜咽,从怪物的核心位置传了出来。
它庞大的、由阴影构成的身体,开始如同沙堡般寸寸瓦解、消散。墨黑色的恶意如潮水般退去,露出了最中心,那个蜷缩着的、半透明的、穿着校服的少年身影。
他抱着膝盖,将脸埋在臂弯里,肩膀剧烈地抽搐着,发出无声的痛哭。
天台上肆虐的阴影触手消失了,不稳定的闪烁也停止了。世界恢复了破败学校的景象,但那种无处不在的压抑感,减轻了许多。
他们……似乎暂时安全了?并且,触碰到了真相的核心?
四人看着那个哭泣的少年灵魂,心中没有丝毫轻松,只有沉重的悲悯。
可就在这时,那冰冷的、毫无感情的“往世之镜”系统提示音,再次于他们脑海中响起:
【检测到‘核心之遗憾’真相已触及。】
【最终阶段触发:弥补遗憾,或,予以净化。】
【警告:核心执念处于极度不稳定状态,选择将直接影响世界结局及回响者评价。】
【请于下一次轮回日落前,做出你们的抉择。】
提示音消失,只留下瘫坐在天台中央哭泣的少年灵魂,以及面面相觑、内心掀起惊涛骇浪的四人。
弥补?还是……净化?
这两个词的背后,究竟意味着什么?
喜欢往世之回响请大家收藏:(m.315zwwxs.com)往世之回响315中文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