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洞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粘稠得令人窒息。那进化中的噬心巨怪如同一个不断膨胀的、由污血、碎肉和疯狂情绪构成的噩梦。它吸收着同伴残骸和周围的血色能量,体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暴涨,转眼间就超过了三米,形态更加扭曲不定,时而伸出多条蠕动的触须,时而凝聚成布满血晶尖刺的巨拳。其胸口那旋转的心血结晶已经变成了一个暗红色的能量漩涡,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吸力和毁灭波动。
“不能让它完成进化!”周琮厉声喝道,脸上第一次失去了之前的从容,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面对真正威胁时的凝重。他双手快速结印,一道道更加凝实的能量丝线如同蛛网般射出,试图缠绕束缚那膨胀的巨怪,延缓它的进程。
然而,进化中的噬心巨怪力量暴涨,周琮的能量丝线刚一接触,就被那狂暴的血色能量轻易扯断、吞噬!
“吼——!”
又一声无声的灵魂咆哮炸开,最后那只普通的噬心魔在绝望中被彻底吸干,化作了巨怪成长的最后养料。巨怪的形态暂时稳定下来——一个近四米高、如同用无数痛苦灵魂强行糅合在一起的巨人,它没有明确的五官,只有胸口那个疯狂旋转的、直径近半米的暗红漩涡,以及全身不断开合、滴落粘液的裂口,仿佛无数张无声惨叫的嘴。
强大的威压如同实质的海浪,拍打着每个人的神经。即使是赵猛,在这股压力下也感到呼吸艰难,握着矿镐的手微微颤抖。
“攻击那个漩涡!那是它的核心!”林墨强忍着精神上的不适和手臂烙印传来的、近乎灼伤的刺痛,大声指挥。他的“灵犀之思”能清晰地“看”到,所有能量都汇聚于那个漩涡,那里是唯一,也是最致命的弱点!
“我来吸引它!你们找机会!”赵猛怒吼一声,将“不动磐石”催发到极致,整个人如同覆盖了一层淡金色的微光,他主动冲向噬心巨怪,沉重的矿镐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砸向巨怪的一条支撑腿!
“砰!”
巨响声中,碎石和粘液飞溅。巨怪的身体晃了晃,被击中的部位出现了一个凹坑,但迅速被流动的血肉填补。它似乎被激怒了,一条由血晶和血肉构成的、布满尖刺的巨臂带着恶风,狠狠扫向赵猛!
赵猛横镐格挡!
“铛——!”
如同被高速行驶的卡车撞中,赵猛连人带镐被狠狠拍飞出去,撞在后方一根搏动的肉质血管壁上,哇地喷出一口鲜血,显然受了内伤。实力的差距,太大了!
“老赵!”苏晓惊呼,手中几根附着洞察之力的骨刺毫不犹豫地射向巨怪胸口漩涡的边缘,试图干扰其能量稳定,但骨刺靠近漩涡就被那强大的吸力和能量场绞成了粉末!
周琮眼神一狠,似乎动用了某种代价不小的能力,他咬破指尖,在空中划出一道血符,血符燃烧着幽蓝色的火焰,化作一道流光射向巨怪。这次,血符成功穿透了部分能量场,在漩涡附近炸开,让巨怪的动作微微一滞,漩涡的旋转速度也慢了半拍。
“有效!继续干扰它!”林墨捕捉到这一细节,立刻喊道。同时,他看向脸色惨白、几乎站立不稳的夏晚。普通的正面情绪干扰,对这进化后的巨怪效果已经微乎其微。
“夏晚!”林墨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直接响在夏晚近乎被恐惧淹没的意识中,“不要对抗它的情绪!尝试……共鸣!共鸣它最深处的东西!那不仅仅是疯狂和饥饿!”
这是极其冒险的指令。让夏晚去共鸣一个由极致负面情绪构成的怪物,无异于将灵魂投入深渊。但林墨的“灵犀之思”结合之前获得的信息,让他隐约感觉到,这噬心巨怪,乃至整个心核,其本质或许并不仅仅是邪恶。工头提到过,血晶是“痛苦”与“贪婪”的结晶,而心核的心跳,在汲取这一切……
夏晚猛地抬起头,看着那如同灾难化身的巨怪,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信任林墨的判断。她闭上眼,不再去抵抗那滔天的负面情绪洪流,反而彻底放开了自己的心防,如同最细微的传感器,尝试着去触碰、去感知那疯狂漩涡最核心的……“源头”。
一瞬间,比之前强烈十倍、百倍的痛苦、绝望、怨恨、恐惧……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她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撕成了无数碎片,每一片都在承受着地狱般的折磨!
但也就在这极致的痛苦中,她捕捉到了一丝……不一样的东西。
那是一种……被扭曲的、微弱的……“哭泣”?
不是怪物的咆哮,而是无数细碎的、充满了不解和委屈的呜咽,仿佛在质问:“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我们只是想活下去……”
是那些矿工!是那些被榨干生命、灵魂被囚禁于此、化为养料的矿工们,他们最原始、最本质的哀鸣!这噬心巨怪,不过是他们无尽痛苦被心核力量扭曲、放大后形成的可怖聚合体!
“我……听到了……”夏晚的声音如同梦呓,带着血丝从嘴角溢出,但她脸上却露出了一种悲悯的神情,“它们……在哭……”
她将自己感知到的这最本质的“哭泣”,这被疯狂掩盖的“悲伤”,小心翼翼地、却又无比坚定地,反向共鸣了回去!不是对抗,而是……理解与共悲!
奇迹发生了。
那狂暴的、正准备再次发动攻击的噬心巨怪,动作猛地僵住了!它胸口那疯狂旋转的暗红漩涡,速度肉眼可见地减缓,光芒也变得明灭不定。它身上那些如同惨叫的裂口,蠕动变得更加剧烈,甚至有一些裂口中,渗出了暗红色的、如同血泪般的粘稠液体。
它那庞大的、充满毁灭气息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起来。一种混乱的、充满了矛盾的情绪波动从它身上散发出来——狂暴的杀意与深沉的悲伤交织,无尽的饥饿与一丝微弱的解脱渴望并存。
“就是现在!”林墨眼中精光爆射!他感觉到巨怪的能量场因为内部的冲突而变得极不稳定!“攻击核心!全力!”
周琮毫不犹豫,再次划出一道血符,这次直接瞄准了速度大减的漩涡中心!
赵猛强忍着内伤,怒吼着从地上一跃而起,将全身力量灌注在矿镐上,整个人如同炮弹般冲向巨怪,目标直指胸口!
苏晓则将她“纤毫洞察”的能力催发到极限,锁定了漩涡能量结构在冲突中最脆弱的一个点,将身上最后一件可能造成伤害的物品——那枚工头给的血晶吊坠——如同飞镖般射了出去!
而林墨,在喊出攻击指令的同时,做了一件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事情——他抬起了那只带着黑色烙印的手臂,主动将意识沉入其中,不是去抵抗,而是去引导!引导那烙印与前方心核区域传来的、某种更深层的波动进行……连接!
就在三方攻击即将命中那迟滞漩涡的瞬间——
“嗡——!”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庞大、更加古老、更加深邃的意念,如同沉睡了万古的巨兽,猛地从溶洞最深处,那搏动的肉瘤方向苏醒过来!伴随着一声仿佛来自开天辟地之初的、沉重到无法形容的心跳!
咚!!!!
这一次的心跳,不再是背景音,而是化作了实质的能量冲击波,呈环形向四周急速扩散!
周琮的血符在距离漩涡仅一寸之遥时,如同风中残烛般瞬间熄灭!赵猛前冲的身影被无形的壁障狠狠弹开,再次重伤倒地!苏晓射出的血晶吊坠更是直接化为齑粉!
唯有夏晚那基于共鸣的精神连接,以及林墨那通过烙印建立的诡异链接,没有被完全切断,反而在这股浩瀚力量的冲击下,剧烈地震荡起来!
林墨闷哼一声,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被扔进了一个巨大的、由血液和记忆构成的海洋!无数破碎的画面、混乱的嘶吼、绝望的祈祷、工头冷漠的脸、往世之镜冰冷的规则线条……疯狂地涌入他的脑海!手臂上的烙印灼热得如同烙铁,仿佛要在他的骨头上刻下新的印记!
而夏晚,则在与那古老意念接触的瞬间,“看”到了更加恐怖的景象——那不是一个单纯的“心脏”,那是一个被无数锁链禁锢、浸泡在血海之中的……世界的残骸!心跳声,是它不甘消亡的挣扎!血晶,是它被强行抽取的生命本源!噬心魔,是它痛苦中滋生的癌细胞!
这个“血色矿坑”世界,本身就是一个垂死、并被系统(或工头)不断榨取的……活体世界!
冲击波过后,溶洞内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那噬心巨怪在刚才那声心跳中,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量,庞大的身躯开始崩溃、瓦解,重新化作了流淌的污血和破碎的晶块,只剩下那颗停止旋转、布满裂纹、光芒黯淡的心血结晶,“哐当”一声掉落在血泊中。
危机,似乎解除了。
但没有人感到轻松。
周琮脸色阴沉地看着溶洞深处,又看了看倒地不起的赵猛和几乎虚脱的夏晚,最后目光落在闭目站立、身体微微颤抖、手臂烙印闪烁着不稳定黑红色光芒的林墨身上,眼神闪烁不定。
苏晓迅速赶到赵猛身边进行急救,脸色无比凝重。
夏晚瘫坐在地,大口喘息,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茫然,她张了张嘴,想说出自己看到的恐怖真相,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仿佛有某种规则限制了她。
林墨缓缓睁开眼,他的瞳孔深处,似乎有血红色的光芒和冰冷的数据流一闪而逝。他低头看着自己手臂上那似乎变得更加复杂、甚至隐隐与周围血肉脉络连接起来的烙印,感受着脑海中多出来的那些混乱而庞大的信息碎片,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抬起头,望向溶洞尽头那在血雾中若隐若现的、搏动着的巨大肉瘤——那垂死世界的残骸,那心跳的源头。
工头要他们清理的,根本不是什么简单的“麻烦”。他是在利用他们,刺激这个垂死的世界意识,是为了……获取某种更深层的东西?还是为了验证什么?
而往世之镜系统,它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吗?它在这其中,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还有他手臂上这个变得异常活跃的烙印……
林墨感觉到,他与这个“血色矿坑”世界,与那垂死的心核,甚至与那冰冷的系统之间,似乎建立起了一种极其微妙而危险的联系。
刀疤脸监工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再次出现在通道口,他看着一片狼藉的溶洞和状态各异的五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沙哑地开口道:
“工头有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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