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块,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周琮手持那块暗红色、蕴含着不详力量的“心核精粹”,站在工头身侧,他的背叛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入了林墨四人的心脏。那原本就脆弱的临时同盟,在此刻彻底分崩离析。
赵猛目眦欲裂,挣扎着想站起来,却被苏晓死死按住,她冷静的眼神中此刻也充满了愤怒与失望,但更多的是一种面对现实的凝重。夏晚则紧紧抓住林墨的衣角,仿佛那是她在绝望漩涡中唯一的浮木,眼中充满了被背叛的伤痛和对未知命运的恐惧。
工头好整以暇地坐在石座上,如同欣赏一出精心编排的戏剧,暗红色的瞳孔中闪烁着掌控一切的光芒。他将难题,或者说,通往唯一生路的“选择”,赤裸裸地抛给了林墨。
合作,进入必死无疑的心核深处,充当稳定器,赌那渺茫的生机。
拒绝,立刻被抛弃,随着这个濒死的世界一起,坠入永恒的虚无。
没有第三条路。
林墨能感觉到手臂上那烙印传来的搏动越来越清晰,甚至隐隐与地底深处那垂死心核的哀鸣产生了共鸣。脑海中那些混乱的世界记忆碎片再次翻涌,夹杂着系统冰冷的规则线条,以及……一丝源自沙之灵馈赠的、微弱却坚韧的“守护”意念。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重伤的同伴,扫过一脸决绝(或者说破罐破摔)的周琮,最后定格在工头那深不可测的脸上。
“我们……接受。”林墨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斩断所有退路的决绝。
他没有去看同伴们瞬间投来的、混合着震惊、不解乃至一丝绝望的目光,只是死死盯着工头。“但是,我有条件。”
“哦?”工头挑了挑眉,似乎对林墨还敢提条件感到一丝意外和玩味,“说说看。”
“第一,在行动之前,你必须提供最好的治疗,确保赵猛恢复基本行动能力。”林墨指向气息萎靡的赵猛。
“第二,行动中,我和我的同伴必须在一起,你不能将我们分开。”
“第三,”林墨深吸一口气,目光锐利如刀,“告诉我你真正的目的。稳定心核进行收割?这种骗小孩的话就省省吧。你到底想利用我的心核共鸣做什么?”
工头静静地听着,脸上那抹玩味的笑容渐渐扩大,最终化为一声低沉的轻笑。“有意思。临死前,还想做个明白鬼?”
他并没有动怒,反而像是很欣赏林墨这种在绝境中依旧保持思考和反抗的姿态。
“治疗,可以。你们待在一起,也没问题。反正……”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最终的结果,差别不大。”
他站起身,走到林墨面前,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彼此身上的能量波动。“至于我真正的目的……告诉你也无妨。”
他的声音压低,带着一种分享秘密般的诡秘感:“这个世界的‘心核’,确实快要彻底崩坏了。但它内部沉淀的,不仅仅是被榨取殆尽的‘存在本质’,还有这个世界在死亡瞬间,回溯其整个生命周期时,所凝聚的一丝……‘起源信息’。”
“起源信息?”林墨瞳孔微缩。
“可以理解为,构成这个世界的底层规则代码碎片,或者……它最初诞生的‘记忆’。”工头的眼中闪过一丝狂热,“这东西,对系统而言是无关紧要的‘垃圾’,但对我……对于想要真正理解、乃至超越‘镜’之束缚的存在来说,是无价之宝!”
他盯着林墨手臂上的烙印:“而你,林墨,你破坏了‘镜之锚点’,身上带着系统的诅咒烙印,又因缘际会与这个垂死世界的心核产生了共鸣。你是最好的‘钥匙’和‘导体’!我需要你进入心核最深处,在你与心核共鸣达到巅峰、与系统烙印冲突最剧烈的那个瞬间,用你的存在作为桥梁,帮我攫取那一闪即逝的‘起源信息’!”
真相大白!
工头根本不在乎什么最后的收割!他真正的目标,是世界死亡时诞生的“起源信息”!而林墨,就是他实现这个危险计划的关键工具!一个随时可能在心核崩坏和系统反噬双重压力下粉身碎骨的消耗品!
这比单纯的稳定心核更加危险百倍!这几乎是在世界的坟场上跳舞,在系统的眼皮底下窃取禁忌的知识!
“你疯了!”苏晓忍不住出声,脸上满是骇然,“这会引发不可预知的后果!心核可能提前彻底爆炸,系统也绝不会允许……”
“系统?”工头打断她,语气带着一丝不屑,“它现在的大部分注意力,恐怕正被你们这几个‘背叛者’在其他地方惹出的麻烦所吸引呢。况且,一个即将彻底湮灭的世界,发生任何‘意外’都是合理的,不是吗?”
他看向林墨:“怎么样?现在知道真相了,还敢去吗?”
林墨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工头的计划堪称疯狂。但奇怪的是,在极致的恐惧之后,他的内心反而升起一种异样的平静。至少,他知道了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我去。”林墨的声音异常平稳,“但我还有一个条件——得到‘起源信息’后,你必须确保我的同伴安全离开这个世界。”
他这是在用自己,为赵猛、苏晓和夏晚换取生机。
“林墨!”夏晚泪流满面,死死抓住他的胳膊,拼命摇头。
赵猛怒吼着想要反对,却因伤势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
苏晓看着林墨,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感动,有担忧,更有一种决意。
工头深深地看了林墨一眼,似乎想从他眼中找出哪怕一丝虚伪,但他只看到了纯粹的决绝。
“可以。”工头干脆地答应,“我以……我现有的‘权限’起誓,只要计划成功,会送他们安全离开。”
接下来的时间,在一种压抑而紧张的节奏中度过。
工头果然兑现了部分承诺,拿出了效果惊人的药剂和治疗设备。赵猛的伤势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虽然距离完全恢复还需时日,但至少恢复了基本的行动和一定的战斗力。苏晓和夏晚也得到了充分的休息和补给,精神状态稍微稳定。
周琮则一直沉浸在吸收“心核精粹”的过程中,他周身弥漫着不稳定的暗红色能量波动,气息时强时弱,脸上时而露出痛苦,时而浮现狂喜,显然在经历着某种危险的蜕变。他刻意避开林墨等人的目光,将自己孤立起来。
林墨则利用这短暂的时间,尽可能地调整状态,同时尝试着更深入地理解手臂上那变得异常活跃的烙印。他隐约感觉到,这烙印似乎成了他与心核、与系统之间一个不稳定的连接点。工头想利用这个点,他或许……也能做点什么。
期间,地底传来的心跳声变得越来越不规则,时而急促如擂鼓,时而微弱如游丝。整个矿坑不时发生剧烈的震动,岩壁开裂,血晶矿石的光芒也变得明灭不定。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末日将至的恐慌感,连那些麻木的矿工都开始出现骚动,但很快就被监工们以血腥手段镇压下去。
崩坏,正在加速。
终于,工头认为时机已到。
他带领着众人(包括气息变得阴沉强大、但眼神也更加冷漠的周琮),来到了休息区下方一个从未对外开放的隐秘区域。这里有一个直接开凿在岩壁上的、深不见底的垂直井道,井壁不再是岩石,而是完全由那些搏动着的、粗大狰狞的肉质血管构成,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色能量如同实质的雾气从井底涌出,带着令人作呕的甜腥味和世界临终的哀鸣。
井道的正下方,就是“心核”的最深处,那个垂死世界的残骸核心!
“就是这里了。”工头站在井道边缘,暗红色的长发在能量的激荡下无风自动,“我会在上面引导并稳定通道,同时进行‘收割’的伪装。你们下去,林墨,在你感觉与心核共鸣达到极限,烙印灼热到无法忍受时,就是时机!抓住那个瞬间!”
他递给林墨一个不起眼的、由某种黑色骨头雕刻而成的哨子。“吹响它,无论成功与否,我都会尽力拉你们上来。但记住,你们只有一次机会,时间很短。”
这所谓的“救援”,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林墨接过骨哨,冰冷刺骨。他看了一眼身旁的同伴——赵猛眼神坚定,苏晓面无表情但手指紧握,夏晚虽然恐惧却努力站直身体。最后,他瞥了一眼眼神闪烁、不知在想什么的周琮。
没有豪言壮语,没有临终告别。
林墨率先抓住一根垂入井道的、由血管纠缠而成的粗壮“绳索”,纵身向下滑去。
赵猛、苏晓、夏晚紧随其后。
周琮在工头意味深长的目光注视下,犹豫了一瞬,也咬牙跟了上去。
下滑的过程,如同坠向地狱。
周围是粘稠的、搏动着的血肉井壁,浓郁的血色能量几乎让人睁不开眼睛。那世界临终的哀嚎和无数矿工痛苦的意念,如同无数根尖针,持续不断地刺穿着每个人的精神防线。心跳声在这里已经失去了节律,变成了混乱的、撕心裂肺的巨响和几乎停摆的微弱颤动交替出现。
夏晚几乎要崩溃,全靠苏晓不断给她注射工头提供的镇静剂才能保持清醒。赵猛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和增强的体魄硬扛。周琮则周身弥漫着暗红色的光晕,将大部分精神冲击隔绝在外,但脸色也十分难看。
林墨承受的压力最大。他手臂上的烙印已经不再是灼热,而是发出了刺目的黑红色光芒,如同烧红的烙铁,与周围的心核血肉产生了强烈的共鸣!他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要被扯出体外,融入这垂死世界的痛苦核心之中。脑海中,那些混乱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冲击着他的理智底线——世界的诞生、文明的兴衰、最终的灾难、系统的锁链、无尽的榨取……
不知下滑了多久,脚下终于触到了“实地”——那是一片柔软、搏动、布满裂痕的肉质平台,平台的中心,是一个巨大的、如同破碎眼球般的凹陷,里面翻滚着暗红色的、如同熔岩般的粘稠液体,散发出令人绝望的终结气息。
这里,就是心核的最深处!世界的坟场核心!
就在他们踏上这肉质平台的瞬间——
“轰!!!!!”
整个心核空间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剧烈震动!平台边缘开始大片大片地崩塌,落入下方无尽的血色虚空!无数痛苦的灵魂虚影从四周的肉壁中浮现、哀嚎、然后湮灭!
心核,开始了最终的崩坏!
“林墨!”苏晓焦急地大喊,“共鸣达到极限了吗?!”
林墨死死咬着牙,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都要被手臂上的烙印和脚下的心核撕裂。他能感觉到,那个工头所说的“时机”正在飞速逼近!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直沉默跟在最后的周琮,眼中突然闪过一丝极其狠厉的光芒!他周身爆发出吸收“心核精粹”后获得的狂暴力量,猛地一掌拍向正在全力对抗共鸣、毫无防备的夏晚后背!
“对不起了!你们的价值到此为止了!这‘起源信息’,还是由我亲自献给工头,换取更大的好处吧!”
他竟然选择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刻,再次背叛!意图杀人夺“功”,独占那所谓的“起源信息”!
“夏晚!小心!”赵猛目眦欲裂,想要救援却被剧烈的震动和崩塌阻挡!
苏晓的惊呼被淹没在世界的哀鸣中!
林墨猛地回头,只看到周琮那狰狞的笑容和夏晚惊骇绝望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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