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世勤的行动力,在身家性命的威胁下,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高效。
天刚蒙蒙亮,衙役们便倾巢而出,将一张张大红告示贴满了县城四门、市集口以及各主要街道。同时,数名精干衙役骑着快马,携带抄录的告示,分头奔赴县内各大乡镇和村落,命令当地里正、保甲敲锣打鼓,将消息传达给每一个村民。
告示上的内容,如同在滚烫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冷水,瞬间在整个安华县炸开了锅。
“安华县衙谕:今蜀地大旱,赤地千里,圣心甚忧。幸有当朝长公主殿下,仁德感天,心系黎庶,特延请方外隐世家族——凌家之传人,灵公子,驾临本县,施无上妙法,为民祈雨!定于三日后午时,于城南开阔地设坛作法。届时,望阖县官吏、士绅、百姓,斋戒沐浴,虔诚前往,共祈甘霖,以解倒悬之苦……”
在县城内,识字的人大声念着告示,不识字的则焦急地围拢询问:
“方外凌家?这是什么来头?没听说过啊!”
“你听说过那还叫世外高人吗?肯定是藏在深山老林里的神仙人物!”
“长公主请来的!那可是皇亲国戚!她请来的人,能有假?”
“老天爷开眼了啊!终于有盼头了!三日后,一定要去城南!”
饱受旱情折磨的百姓们,如同在绝望的黑暗中看到了一线曙光,激动万分,奔走相告。
在偏远的王家村,里正敲着铜锣,嘶哑着嗓子喊出告示内容时,聚集在干涸井边的村民们都愣住了,随即爆发出劫后余生般的欢呼。
李家庄的保甲将告示贴在村口老槐树上,不识字的老农拉着孙子一遍遍地问:“娃儿,上面真说……有神仙要求雨了?”得到肯定答复后,老人浑浊的眼中淌下热泪,对着县城方向就要磕头。
消息同样传到了靠山屯,衙役念完告示,村长和村民都是一脸不可置信,那个凌氏传人该不会是出资给他们挖井的凌公子吧?凌公子刚去县城,县衙就出了告示,所以凌公子是会仙法的仙人?大家纷纷决定去看看。
与底层百姓的狂热期盼相比,城中的乡绅富户们则要冷静和怀疑得多。
“赵世勤搞什么鬼?祈雨?这玩意儿能信?”
“方外凌家?闻所未闻。莫不是哪来的江湖骗子,连赵世勤那个蠢货都给唬住了?”
一些与赵世勤私交尚可的乡绅,按捺不住好奇心,跑到县衙后堂去打探虚实。面对质疑,赵世勤一改往日的圆滑,信誓旦旦,甚至带着几分神秘与敬畏地压低声音:“诸位,本官岂是那等不辨真伪之人?那位凌公子,乃是真正的世外高人,有呼风唤雨之能!本官是亲眼所见,绝非虚言!诸位届时只管虔诚观礼,自有分晓!”他那副心有余悸又笃定无比的模样,倒让不少人心中的疑虑转化为了浓浓的好奇与期待。
与此同时,上报灾情、请求朝廷赈济的加急奏折,已被赵世勤用火漆封好,派了最得力的手下,骑上最快的马,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风驰电掣般送出县城,一路向着州府、京城疾驰而去。这是他戴罪立功的第一步,不敢有丝毫延误。
奏折送出后,赵世勤片刻不敢停歇,亲自带着县丞、主簿等一干属官,骑马出城南,反复勘察,最终选定了一片地势较高、视野开阔、且能容纳数万人的平坦坡地作为祈雨坛场。他立即张贴榜文,以工钱和每日两餐饱饭为条件,招募城中青壮劳力,并调拨县衙库存的木料、布匹等物资,日夜不停地开始搭建祈雨高台,并准备香案、旌旗、祭祀用品等一应物事。整个城南一时间变得热火朝天,斧凿声、号子声不绝于耳。
而处于风暴中心的凌灵,此刻却安之若素地在县城最好的客栈“悠然居”要了一间上房。房间清雅安静,窗外隐约传来的喧闹声,更衬得室内宁静。
然而,凌灵此刻却对着一方砚台、一支毛笔和几张信纸发愁。她用惯了硬笔,这软趴趴的毛笔拿在手里,简直比挥舞千斤巨锤还难。蘸墨,运笔……写出来的字歪歪扭扭,大小不一,活像螃蟹爬过,她自己看了都觉汗颜。
“唉,失策了。”凌灵揉掉第N张写废的信纸,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用了萧璇玑的名头办了这么大一件事,于情于理都该跟正主通个气,既是尊重,也是提前报备,避免日后生出什么误会。她估摸着,萧璇玑如果真在回京路上遭遇不测,这么久过去了,消息早就该传开。现在民间风平浪静,京城方向也无异常风声,大概率是已经安全返回京城了。
沟通是必要的,但这毛笔字……实在是拿不出手。凌灵纠结片刻,眼睛一亮。她神识微动,意识沉入随身空间,在角落里翻找起来。很快,她找到了一支黑色的中性笔和几张A4纸。
“还是这个顺手!”凌灵拿起中性笔,在A4纸上流畅地书写起来。她用简洁明了的语言,将蜀地尤其是安华县周边的严重旱情、流民状况,以及自己利用长公主名义召集祈雨、并逼迫县令赵世勤上报灾情等事情,清晰扼要地告知萧璇玑。希望能借此机会为萧璇玑积累声望。
写好后,她将信纸折好,塞进一个普通的信封里封好。然后,她唤来白露。
“白露。”凌灵将信和云翊之前给的信物一起交给白露,“你即刻动身,前往府城,找到云家镖局。亮出信物,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务必将这封信安全送到京城长公主府,亲自交到长公主手中。”
凌灵又给了白露一千两银票,送封信应该够了吧?“不管多少银子都行,最重要的是快。”
白露双手接过信件和信物,神色凝重:“公子放心,属下一定办到!”她虽不知信的具体内容,但见凌灵如此郑重,心知此事关系重大。
“路上小心,速去速回。”凌灵叮嘱道。
白露领命,没有丝毫耽搁,立刻转身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客栈走廊尽头。
送走白露,凌灵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望着楼下街道上熙熙攘攘、议论纷纷的人群,以及远处城南方向依稀可见的施工烟尘,目光深远。
她也需要为这场“祈雨”,做最后的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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