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裂隙深邃而曲折,仿佛没有尽头。唯有水滴声和自身艰难的脚步声在死寂中回荡,更添几分幽邃与压抑。
余多拖着依旧虚弱的身体,循着空气中那丝微弱的、精纯的极寒矿物气息,谨慎前行。伤势虽因“寒髓凝丹”好了大半,但内力远未恢复,此刻的他,实力恐怕十不存一,任何一点意外都可能致命。
越往深处,周围的温度反而不再下降,维持着一种恒定的、沁入骨髓的阴冷。石壁逐渐变得光滑,呈现出一种深沉的暗蓝色泽,触手冰凉坚硬,显然并非普通岩石。
终于,在转过一个狭窄的弯道后,眼前景象豁然开朗。
他竟来到了一处巨大的地下晶洞之中!
洞顶垂下无数犬牙交错的冰棱般的深蓝色晶簇,地面也生长着大片大片的同色晶体,散发出柔和而冰冷的蒙蒙光晕,将整个洞穴映照得一片幽蓝,如梦似幻。空气中弥漫的精纯极寒能量,比之外界浓郁了何止十倍!
“这是……玄冰晶矿?”余多眼中闪过一抹惊异。这种晶矿他只在本派极其古老的典籍中见过零星记载,据说乃是极寒地脉历经万载孕育而生的精华,对于修炼玄冥真气之人而言,是无上的至宝,不仅能加速修炼,更能纯化真气,甚至有助于突破瓶颈!
难怪此地寒气如此精纯,原来竟隐藏着一条罕见的玄冰晶矿脉!或许,药王村先祖选择在此定居,并不仅仅是因为那寒热交融的灵池,也与这条深埋地下的矿脉有关?
他缓步走入晶洞,深吸一口气,无需刻意运转功法,那磅礴精纯的极寒能量便自发地涌入体内,滋养着他干涸的经脉和丹田,恢复速度顿时加快了不少。
他仔细打量着这片神奇的矿洞,目光很快被晶洞中央的景象所吸引。
那里并非晶簇最密集之处,反而有一小片空地。空地中央,矗立着一座明显由人力开凿打磨出的黑色石台,样式古朴,与上面核心石窟中的那面石碑材质相同,散发着同样的古老气息。
石台上,并非空无一物。
左侧,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几件物品:一个早已腐朽的蒲团,一尊小巧的、用来研磨药物的玉臼和玉杵,还有几片早已枯黄、却依旧能看出形状特殊的叶片(似乎是某种寒属性灵药的标本)。
而右侧,则刻着几行字迹!并非九幽秘文,而是以指力刻下的、铁画银钩、却透着一股孤寂萧索之意的汉字!
余多心中一凛,快步上前,凝神看去。
只见那字迹写道:
“余,幽朔,九幽府弃徒,身负噬体之患,流落至此,幸得药王谷先辈仁心相救,暂得苟延。然功法反噬日深,非此地脉寒气与‘冰心草’之力不可压制。”
“感其恩德,留部分粗浅法门与医理于此,以期后人。然九幽之法,凶险异常,非心志坚毅、缘法深厚者,不可轻触,切记切记!”
“大道艰难,前路已绝,唯在此地,了此残生。后世若有缘者至此,可取石台下所藏之物,或有所助。若遇吾师兄冥尊或其传人,代问一句:昔日之诺,可还作数?”
落款处,只有一个简单的“幽”字刻印。
幽朔!
这竟然是外面那位陷入沉寂的青衣人前辈的名字!他果然是师父冥尊的师弟,一位九幽府的弃徒!而他留言中所说的“师兄”,正是师父冥尊!
“昔日之诺,可还作数?”这又是什么承诺?师兄弟二人之间,似乎有着某种约定或分歧?
余多心中波澜起伏,没想到在此地竟能遇到师叔留下的遗迹和留言。这位幽朔师叔,似乎与师父选择了不同的道路,一个留下镇守,一个外出寻找解决之道,最终却都落得寂灭或沉寂的下场。
他依言,小心翼翼地移开石台下方一块松动的石板。
下面是一个小小的暗格,里面放着两样东西。
一样是一本以某种兽皮鞣制而成的、薄薄的小册子,封面没有任何字迹,触手冰凉。
另一样,则是一枚通体漆黑、打磨得极其光滑的令牌,令牌正面刻着一个狰狞的鬼首图案,背面则是一个古老的“幽”字。令牌散发着淡淡的空间波动,似乎是一件信物或者钥匙。
余多先拿起那本兽皮册子,轻轻翻开。
里面的文字同样是汉字,并非功法口诀,而更像是一本笔记随笔,记录着幽朔在此地研究化解“九幽噬体”的心得体会,以及他对九幽府各种武学、尤其是《九幽寂灭篇》的独到见解和修改尝试,其中不少想法堪称奇思妙想,甚至有些离经叛道,却都直指功法核心的弊端。
其中一页,专门论述了“玄冥真气”与“地脉极寒”以及“灵药生机”三者之间的平衡与转化,其精妙之处,让余多看得目眩神迷,许多以往修炼中遇到的晦涩难关,竟有种豁然开朗之感!
这薄薄的一本笔记,其价值,对余多而言,甚至超过十部绝世武功秘籍!这不仅是师叔的遗泽,更是指引他未来道路的明灯!
他强压下心中的激动,郑重地将笔记收好。又拿起那枚黑色令牌。
令牌入手沉重,那鬼首图案雕刻得栩栩如生,仿佛活物,看久了甚至让人心神不宁。背面的“幽”字,则透着一股森严与古老。
“这似乎是九幽府的身份令牌?或者是某种信物?”余多沉吟着,“师叔让我将此物交给师父的传人,或许另有深意?”
他将令牌也小心收好。对着石台,恭敬地行了一个弟子之礼。
“幽朔师叔,晚辈余多,乃冥尊师父关门弟子。您留下的馈赠,晚辈感激不尽。他日若有机会,定当完成师叔所托。”
拜祭完毕,他环顾这片能量充沛的晶洞。此地无疑是疗伤和恢复的绝佳场所。
他不再犹豫,就在那石台旁,寻了一处晶簇最为密集之地,盘膝坐下。取出第二颗“寒髓凝丹”服下,然后按照幽朔师叔笔记中所载的、引地脉极寒与灵药之力平衡己身的方法,开始全力运功疗伤。
精纯的玄冰晶矿能量如同百川入海般涌入体内,寒髓凝丹的药力被高效地引导吸收,修复着最后的暗伤,锤炼着经脉,充盈着丹田。
时间在这幽蓝的晶洞中静静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余多周身的气息越来越凝实,越来越强大,甚至比受伤之前更加精纯凝练!皮肤表面,那些暗蓝色的冰晶纹路若隐若现,右手食指的印记也愈发清晰。
终于,他猛地睁开双眼,眸中精光一闪,如同两道冰冷的闪电划破幽蓝的洞穴!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气息悠长绵远,带着冰冷的白雾。
伤势尽复!功力更有精进!甚至对《九幽寂灭篇》的领悟,也因幽朔师叔的笔记而更上一层楼!
他站起身,感受着体内奔腾流转、如臂指使的玄冥真气,心中稍定。
现在,是时候离开这里,去面对地上的世界,去寻找答案了。
他最后看了一眼幽朔师叔的石台,转身向着晶洞另一端,那条似乎通往更深处的、有微弱气流涌来的通道走去。
这条通道,又会通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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