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坐上来，我载你。”
“好。”姚娜穿着的是裙子，不好跨腿坐，她一手搭在姜雪的肩膀上，屁股一抬，侧身坐了上去。
姜雪看她坐稳，车子穿过马路，朝善堂路而去。
片刻就来到善堂大门，进去后，在一个凉亭旁停下来。
走进凉亭中，在石桌旁两人面对面坐下，姜雪看向姚娜，“姚组长，这一年半你过得不好吗？怎么瘦了这么多？”
姚娜：“你别叫我姚组长了，叫我名字吧。”
“好，我以后就叫你姚娜。”姜雪笑了笑，点点头。
姚娜这才回应说：“真是一言难尽，在我怀孕期间经常和我老公吵架，加上吃不好睡不好，体重下降得很快。”
姜雪问：“你和你老公的感情不好吗？”
姚娜叹了一口气，流露出无奈的表情，“怎么说呢，他是太懒了，我天天说他。”
“我以为你没结婚，以为你突然辞职是回去结婚。”
姜雪注视着姚娜，想起在华泰厂上班的她，肉嘟嘟，脸上红扑扑，带着自信的笑容，那时的她，多好。
“雪姐，你说笑了，我大女儿都五岁了。”提起大女儿，姚娜眼睛里有了一点光。
姜雪十分惊讶，在华泰厂真的以为姚娜没结婚，想不到对方女儿都几岁了。
她问：“你出来找工作，那你老公是做什么的呢？”
姚娜低了下头，情绪低落下来，“刚才不是跟你说我老公懒嘛，我怀二胎时，妊娠反应很大，所以我就辞了职，回婆家养胎，顺便带带我大女儿。想不到他也一声不响地辞了工，跟着我回去。”
“他是不是有别的什么事情，才辞工回去？”姜雪想到的就是这个原因。
姚娜嘴角上扬，流露出一丝讥讽之意，“他能有什么事，他就是懒。他跟我说，他上班上累了，想要回去歇歇十天半个月的。他不想想，女儿都是家里老人在带，他老婆以后生养要钱，不想着多赚钱，跑回去等死。更气人的是，他回去后就不想出来了。”
“他怎么能这样？”如果是在工厂上班累了，想回去歇一歇还情有可原，但一去不出来，怎么说也说不过去吧。
姜雪问：“那你们生活怎么办？”
“在花我不多的积蓄，等到我钱花光了，叫他出去找工作还不乐意。”姚娜的脸上有了泪花，“你知道吗？他不但懒，不想工作，还烂赌。在外面欠了不少赌债，有些人都上门讨要。这一年我不是在跟他吵架，就是在跟他吵架的路上，我过得身心疲惫，你说我能不瘦吗？我都快被逼疯了。”
真是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姜雪以为自己的婚姻已经很不幸了，想不到姚娜跟她是同病相怜的。
她突然问了一句：“你老公是哪里的？”
姚娜用手背擦拭了眼泪，轻声回应：“陆丰甲东的。”
姜雪了然，听说那里的男人都是这个德性，好吃懒做，爱赌博，还大男子主义。
她听说过不少这样的事情。
只能笑着安慰姚娜：“现在好了，你出来工作了，你能力强，会过好生活的。”
“你刚才也说了，都快过年了，怕是工作不好找。我要不是在家里没办法呆了，我也不会这个时候出来。我带出来的生活费，都是找了好几个亲戚借的。如果找不到工作，这个年过去不知道要怎么过？”
姚娜的脸上一片愁云惨雾。
她抬起头，对着姜雪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跟你讲这些，让你见笑了吧。”
姜雪摆摆手，“你是没听说过我的事吧，我的婚姻不比你好。”
接着姜雪把她与前夫的事简略说了遍，最后问姚娜：“你说，你我的婚姻生活是不是半斤八两？我之所以出来打工，是因为我前夫拿我去抵债。”
“还真是，你也不容易。”听了姜雪的讲述，姚娜心里好过了一些。
闲聊了大半天后，姜雪才说出正事，“我刚才遇到你，除了想和你叙叙旧外，我还想请你帮个忙。”
“你想我帮你忙？帮什么忙？”姚娜有些意外。
姜雪笑着看向姚娜，“是的，我开了一家加工厂，现在需要一个管理，希望你能帮帮我。”
姚娜根本就不相信姜雪能开加工厂，“你别逗我了，你出来打工还不到两年，自己怎么能开加工厂。”
姜雪一本正经地说：“我没逗你，我开加工厂七八个月了，现在准备换厂房、扩组，所以还需要一个管理。”
“真的？你没骗我？”
见姜雪说得这么认真，姚娜半信半疑。
只是她的内心无法相信，刚见对方时，姜雪土里土气，连踩车都不会，现在竟然能开加工厂。
刚才看姜雪骑来的是摩托车，姚娜心里还觉得奇怪，别人都是骑自行车的，她却骑着这么好看威风的摩托车，原来是开加工厂了。
“眼见为实，我现在带你去看看，怎么样？”姜雪问。
“可以。”
“那我们走。”
下一刻，姜雪把姚娜带到她的加工厂门口。
姚娜从摩托车上下来，从外往里望进去，里面密密麻麻都是人与针车，大家正在忙碌工作。
姜雪一边带着姚娜走进车间，一边给她介绍说：“这里地方太挤了，新厂房我已经租好了，还买了二十台针车放在那里。等这里把在做的一个款清尾，我们就搬过去。”
姚娜点点头，随后两人在车间各处看看。
李欣看到了姚娜，走过来打招呼，“是你啊，姚组长，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就是你？”
姚娜讪讪一笑，说道：“欣姐，好久不见，我就是最近瘦了一些。”
“走，进去办公室喝杯茶，我们聊聊。”李欣挽住了姚娜的手，非常热情。
进入办公室，三人坐下后，姜雪对姚娜说：“我表姐现在在这里做管理。”
随后又看向李欣，“表姐，我打算请姚娜来管理二组。”
“这个主意非常好，有了姚娜的加入，我们的加工厂会越来越好。”李欣说着朝姚娜伸出手，“欢迎你加入我们。”
姚娜伸出手跟她握了握，“是我要谢谢你们给我一个工作的机会。”
姜雪看向姚娜，“情况就是这个情况，如果你愿意在这里上班，我给你一个月保底六百加提成。”
“什么是提成？”姚娜问。
六百块，是她在华泰厂的工资水平，但提成是什么意思，她没听说过。
她在陈店镇好几个内衣厂做过管理，但都是计月的，没有提成这一说法。
来姜雪这里上班，工资多一百少一百无所谓，只要不低于市面太多就行。
她就是好奇想知道提成是怎么回事。
提成，是姜雪基于工人计件工资提出来的设想，意思是说，管理员也可以像员工那样按件的方式赚取薪水，这样可以激发积极性。至于保底，能让管理员无后顾之忧。
姜雪把她的想法跟姚娜、表姐说了出来。
两人听了都认同，点点头。
姚娜做了多年的管理，觉得姜雪这个“管理员按保底加提成”的薪资方法很不错：站在老板的角度，这样能激发管理员的积极性；对于管理员来说，想多拿钱，就要努力把数量提上去——这是一种双赢的模式。
不由称赞道：“雪姐，你真是天才。这种模式，以后会被每个厂借鉴的。”
听到姚娜认可这种保底加提成的模式，姜雪心里也开心，她还怕姚娜会出现抵触的心理。
她进一步解释了这种提成的计件方式：“计件就是以一组的出货量来算，至于一件多少钱才合适，这个我还要和表姐商量商量。”
姚娜表示理解，便结束了这个话题。
她问起现在厂里的情况：“除了这个收尾的款在这里做，其他款的材料有没有搬过去那边了？”
李欣回应说：“今天安安厂给我们安排了一个大单，有三万件，材料已经配好放在他们一楼大厅，我们的收发过去点数了。用三轮车拉材料至少要七八车，他会一车车拉到新厂那边去。”
姜雪接话说：“姚娜，你明天来上班，就先过去新厂帮忙把材料放好。”
姚娜点点头，想不到姜雪会给她一份工作，让她不再为着明天烦恼，或许她以后能像她一样，变得坚强。
她想到了以前不敢想的问题，可是在姜雪的身上得到了启发。
姜雪都可以和她老公离了婚，有了自己的事业。
或许她也可以勇敢一点，走出囚住她的牢笼。
但不管怎么说，她在姜雪身上看到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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