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深处的训练基地仿佛一座冰冷的钢铁墓穴,寂静无声,只有通风系统低沉的嗡鸣如同巨兽的呼吸,在错综复杂的通道中回荡。已是深夜,大部分区域的灯光都已熄灭,只剩下应急指示灯散发着幽绿的光芒,勾勒出金属墙壁冷硬的轮廓。
徐路生和胡迪像两个误入禁地的幽灵,蹑手蹑脚地穿行在空旷的走廊里。他们的脚步声被厚实的合金地板吸收,只剩下衣料摩擦的细微声响。
“喂,我说,我们是不是走得太深了?”胡迪压低声音,有些不安地环顾四周。冰冷的空气带着一股机油和臭氧混合的奇特味道。
“怕什么?”徐路生虽然心里也有些发毛,但还是强作镇定,“不是说白秀英最近都在这里进行特训吗?我就想看看,马三仙到底给她开了什么小灶,神神秘秘的。”
他们绕过几个弯,前方一扇厚重的隔离门虚掩着,门内透出不同于走廊的、更加明亮却不断闪烁变幻的光线,还隐约传来能量流动的嗡鸣声。
“就是这里了!”徐路生眼睛一亮,轻轻推开门。
门内的景象让他们瞬间屏住了呼吸。这是一个极其宽敞的训练场,穹顶高耸,四周墙壁覆盖着不知名的吸波材料和强化装甲。场地的中央,白秀英的身影显得格外渺小。她悬浮在半空中,双眼紧闭,周身被一层极不稳定的、肉眼可见的能量涟漪所包裹,那涟漪扭曲着周围的空气,让她的身影看起来如同水中的倒影,摇曳不定。
虚拟现实的投影系统正在全力运转,在她周围模拟出极端复杂的环境:时而是一片无序破碎的陨石带,巨大的岩块呼啸着砸向她;时而是错综复杂、不断移动变化的激光网格,稍一触碰便会引发警报;时而又变成喧嚣混乱的都市街景,无数虚拟人影穿梭,需要瞬间辨别出隐藏的威胁……
白秀英在其中艰难地闪转腾挪,脸色苍白如纸,汗水不断从额头渗出,还未滴落便被周身的能量场蒸发。她的呼吸急促而紊乱,每一次应对都显得无比吃力,身体不时被虚拟的冲击击中,让她发出痛苦的闷哼,周身的能量场也随之剧烈波动,仿佛随时会崩溃。
“我的天……”胡迪看得目瞪口呆,“这…这训练强度会死人的吧?”
徐路生也皱紧了眉头,他从未见过如此严酷的训练方式。他看到白秀英又一次被一道模拟的高速粒子流擦中,身体猛地一颤,几乎从悬浮状态跌落,她咬紧了下唇,甚至渗出了一丝血迹,硬是撑住了。
“我不能放弃……马三仙说过我可以的……”她细微的、带着颤抖的自语声,几乎被能量场的嗡鸣掩盖,但那份固执和挣扎,却清晰地传递了出来。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调整呼吸,强迫自己冷静。就在这极致的压力与专注之下,她身体内部,某种一直沉寂的东西,仿佛冰封的河面骤然破裂,一股全新的、难以言喻的力量感猛地涌动起来!
她猛地睁开双眼,眸中闪过一丝银色的光芒。
下一刻,世界在她眼中彻底变了模样。
不再是杂乱无章的虚拟攻击,也不再是冰冷的训练场墙壁。她的“视野”无限延伸,穿透了虚拟投影,清晰地“看”到了整个训练室的完整三维结构——每一块墙壁装甲的接缝,每一根隐藏的能量导管,头顶照明灯的确切位置,脚下地板微小的磨损痕迹,甚至空气中漂浮的微尘的轨迹……所有的一切,都以一种绝对清晰、立体的方式,呈现在她的感知里。
空间感知!她成功了!
她兴奋地尝试操控这股新生的力量,意念微动,身体如同拥有了自主意识,在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以毫米之差避开了数道交叉射来的激光,随即手臂轻挥,一股精准的能量释放而出,击中了虚拟陨石群中唯一的安全路径节点。
原本令人绝望的训练任务,在她新生的“空间感知”能力下,变得有条不紊。她如同在刀尖上跳舞的精灵,每一个动作都精准而优雅,巧妙地利用着空间的每一寸维度,将先前逼得她濒临崩溃的关卡逐一破解。
最终,所有的虚拟场景如同潮水般褪去,训练场恢复了原本的冰冷空旷。能量场的嗡鸣声也逐渐平息。
白秀英缓缓从半空中落下,双脚踏上坚实的地面,随即腿一软,瘫倒在地。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汗水早已将训练服彻底浸透,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她疲惫不堪的轮廓。但她的脸上,却绽放出一个极度虚弱却又无比灿烂的笑容,那是一种耗尽所有后终于攀登顶峰的欣慰。
她挣扎着缓缓坐起身,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感受着精神力过度消耗后的阵阵刺痛。目光无意识地扫过训练场边缘,刚才能量剧烈波动的地方。忽然,她的视线被墙角某处吸引——那里有一块不起眼的、似乎是刚才能量失控时从墙壁内层震落下来的金属碎片。
鬼使神差地,她走过去,弯腰捡起了它。
碎片冰冷,边缘参差不齐。但在它光滑的那一面上,却刻着一个极其古怪的符号。那符号的结构非图非文,线条扭曲盘绕,却又蕴含着某种令人不安的规律性,看久了竟让人觉得头晕目眩。
白秀英的指尖抚过那符号的刻痕,一股莫名的、强烈的熟悉感毫无征兆地击中了她,仿佛在记忆的最深处,曾经无数次地见过这个符号。但她拼命回想,却抓不住任何相关的片段,只有一种空洞而令人心悸的感觉弥漫开来。
她蹙紧眉头,将这枚冰冷的碎片紧紧攥在手心,小心翼翼地放进了口袋的最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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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基地上层的某间办公室里,杜雁东独自一人深陷在宽大的皮质座椅中。窗外,人造夕阳的余晖早已褪尽,只剩下城市永恒不变的霓虹灯光在远处闪烁,映照着他阴沉无比的脸色。
他面前的办公桌上,摊开着一份标记着“绝密”的电子档案。光屏上流动的数据和报告,他已经反复翻阅了无数遍,眉头锁成了深深的“川”字。
“深层秘密……”他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嗒嗒声,“为什么白秀英会看到它?这不可能……除非……”
他猛地停住动作,一个可怕的猜想浮上心头。这个代号“深层秘密”的项目,在组织的内部档案里也仅有只言片语的记载,权限极高,且所有相关数据都经过了多重加密和物理隔离。它绝不是一个正在进行常规训练的能力者应该、甚至有可能接触到的领域。
除非,这个“秘密”本身是“活”的,或者它与白秀英正在觉醒的能力之间,存在着某种未知的、危险的共鸣?而这一切,是否又与组织背后那些他隐约察觉却始终无法触及的深层阴谋有关?
一种冰冷的忧虑感顺着他的脊椎缓缓爬升。他知道某些实验的方向早已偏离了最初的宗旨,滑向不可预知的深渊。但他手中的线索太少,阻力却无处不在。
他烦躁地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凝视着窗外那片被科技之光点亮的虚假夜空。他的倒影模糊地映在玻璃上,脸上写满了挣扎与凝重。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似乎下定了决心。现在,还不是打草惊蛇的时候。在查明真相之前,必须维持表面的平静。他需要时间,也需要更谨慎的行动。
他回到桌前,快速输入一连串指令,调出监控管理系统界面,将白秀英的训练区域及其周边区域的监控等级提升至最高,并设置了多重异常警报触发机制。做完这一切,他才稍稍松了口气,但眉间的阴郁并未散去。
离开办公室前,他的目光再次扫过桌面。一份刚刚解密送达的纸质文件吸引了他的注意。文件的封面标题处,清晰地印着“第7阶段实验可行性报告及资源申请”的字样。他的目光在“第7阶段”几个字上停留了片刻,一股强烈的不安感再次袭来,仿佛那薄薄的几页纸蕴含着吞噬一切的风暴。
他最终没有拿起它,只是将它与其他待处理文件放在一起,然后熄灭了办公室的灯,融入门外的黑暗之中。那份写着“第7阶段”的文件,静静地躺在桌面上,如同一个沉默的、等待爆发的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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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训练基地再次恢复了深夜的寂静。徐路生和胡迪还沉浸在刚才目睹那惊人训练场景的震撼中,一边小声议论着,一边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刚才真是太险了,”胡迪心有余悸,“她那能量要是控制不住,咱们估计都得被卷进去。”
“是啊,没想到她的能力这么……”徐路生寻找着合适的词语,“……不稳定,又这么强。”
就在这时——
轰!!!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巨响毫无预兆地从他们身后刚刚离开的训练场方向爆发!仿佛什么庞然大物的心脏骤然破裂!整个走廊剧烈地摇晃起来,冰冷的金属墙壁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头顶的灯光疯狂闪烁,随即半数熄灭,剩下的也明暗不定,将一切照得如同鬼蜮!
“怎么回事?!地震了?!”胡迪惊叫起来,差点摔倒在地。
徐路生猛地回头,只见他们刚刚经过的那扇厚重的隔离门扭曲变形,门缝中刺眼的白光一闪即逝,随即被更加浓重的、夹杂着电火花的能量烟雾所取代!刺耳的警报声瞬间响彻整个地下空间!
“不是地震!是白秀英!她的能力失控了!”徐路生大吼道,“快!联系张麻子请求紧急支援!快!”
两人连滚爬爬地躲到一处结构看起来更坚固的承重柱后方。徐路生一边手忙脚乱地掏出通讯器试图联系上级,一边紧张地望向训练场方向。
透过扭曲的门缝和翻滚的烟尘,他们能看到训练场内一片狼藉。狂暴的能量乱流如同无形的巨兽在其中横冲直撞,将坚固无比的训练器械撕扯、揉碎、抛掷!墙壁上那足以抵御重型武器攻击的复合装甲层寸寸开裂,如同脆弱的蛋壳,露出里面扭曲的线缆和结构,电火花如同垂死生物的神经末梢般疯狂跳跃闪烁!
白秀英的身影站在能量风暴的中心,双手抱头,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发出痛苦而无助的呜咽。她周身的能量场彻底暴走,失控的能量脉冲如同海啸般一波接一波地向外猛烈冲击,摧毁着一切!
“稳住!快稳住啊!”徐路生对着通讯器声嘶力竭地喊着,却发现信号被强烈的能量干扰彻底切断。“该死!”
基地的其他区域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惊呼声,显然其他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动了。
训练场中央,白秀英也被自己造成的可怕破坏惊呆了。极度的恐惧反而让她混乱的精神力有了一瞬间的凝聚。她猛地想起自己刚刚领悟的能力!
她强迫自己闭上眼,无视周围毁灭般的景象,将所有残存的精神力集中起来,努力去“感知”,而不是“看”。
银色的光芒再次于她眼底闪过。
混乱的能量流在她的“空间感知”中逐渐变得清晰,不再是无法理解的狂暴乱流,而是呈现出它们运行的轨迹、汇聚的节点和脆弱的平衡点。她伸出颤抖的手,意念高度集中,小心翼翼地引导、疏离、抚平那些狂暴的能量丝线。
这个过程极其艰难,如同在滔天巨浪中试图用丝线缝合裂痕。她的鼻血流了出来,耳朵里也嗡鸣不止,但她死死咬住牙关,没有放弃。
终于,最狂暴的一股能量被成功引导着注入了墙壁深处一处未受损的能量缓冲装置中。场内肆虐的能量风暴如同被扼住了喉咙,骤然减弱了大半。
又过了几分钟,当张麻子带着应急小队气喘吁吁地冲破烟雾赶到现场时,看到的是一片狼藉但已初步恢复平静的训练场,以及摇摇欲坠、脸色惨白如纸、但眼神却异常明亮、正徒手修复着一处主要能量导管裂口的白秀英。
徐路生和胡迪从柱子后面探出头,看到白秀英似乎控制住了局面,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感觉腿都有些发软。
“我的老天爷……”胡迪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总算……总算没事了。”
应急小队迅速接管了现场,开始检查设施损伤情况和评估风险。张麻子面色凝重地指挥着,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白秀英。
徐路生和胡迪走上前去,来到白秀英身边。
“你……你没事吧?”徐路生问道,声音还带着一丝后怕的沙哑。
白秀英缓缓摇了摇头,声音虚弱但清晰:“我没事……只是有点脱力。刚才……谢谢你们没有贸然冲进来。”
“我们也没帮上什么忙,”胡迪挠了挠头,“差点被吓死是真的。你这能力……也太吓人了。”
“下次……别再随便闯进来了,”白秀英看着他们,认真地说道,“这里……真的很危险。”她的话语里没有责备,只有疲惫和后怕。
徐路生和胡迪连忙点头,经过刚才那一幕,就算借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再好奇了。
三人简单交谈了几句,便在应急人员的示意下,一起离开了这片几乎被毁掉的训练区域。
谁也没有注意到,在走廊拐角处,一面布满裂纹、内部线缆隐约暴露的墙壁上,那些蛛网般的裂痕在明明灭灭的应急灯光照射下,其扭曲蔓延的形态,竟隐隐约约地、诡异地组合成了一个符号的轮廓——与白秀英捡到的那块碎片上的古怪符号,惊人地相似。
在回去的路上,徐路生沉默了很久。训练场内那毁灭性的力量、白秀英痛苦挣扎的表情、以及那惊鸿一瞥似乎存在的诡异符号,在他脑海中不断交织盘旋。
他心中的疑虑非但没有消除,反而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白秀英的能力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组织进行的到底是什么实验?他们所面临的,究竟是一个怎样的未知威胁?
他决定,必须尽快找个机会,将自己看到的一切,毫无保留地告诉杜雁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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