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唯有蚀原呼啸的风声穿过岩壁孔洞,如同鬼魅的低语。林越盘膝于石床之上,看似闭目调息,实则灵觉全开,时刻留意着门外的动静与整个沙盗谷的声息。伤口在灵力和丹药的温养下已完全愈合,消耗的灵力也恢复至充盈状态。他如同蛰伏的猎豹,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天色微明,林越便收拾行当——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只有那把从不离身的黝黑横刀。他推开厚重的木门,门外两名守卫立刻警觉地看过来。
“林爷,您这是要去哪?”其中一名守卫上前一步,语气看似恭敬,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阻拦意味。
“离开。昨日与胡头领说好,今早便走。”林越语气平淡。
“哦,是这样。”守卫点点头,却并未让开,“头领特意吩咐了,他今日要亲自送您出谷,让您稍等片刻。头领处理完手头一点小事,马上就来。”
亲自相送?林越心中冷笑更甚。昨日胡七确有提及,但他只当是客套之词。胡七此人,心思缜密,笑里藏刀,他越表现得热情周到,背后隐藏的算计就越深。林越不敢有丝毫大意,但此刻强行闯关绝非明智之举,只能按捺下性子。
“好,那我便在屋里等。”林越退回石屋,重新关上门。他没有坐下,而是站在门后,手握刀柄,静静等待。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从清晨等到日上三竿,足足等了半日,外面才终于传来胡七那标志性的、带着歉意的大笑声。
“哈哈哈!林老弟!实在对不住,对不住啊!”胡七的声音由远及近,在门外响起,“手下人办事不力,一点小事耽搁到现在,让你久等了!莫怪莫怪!”话音未落,木门已被推开,胡七依旧是那副热情洋溢的笑脸,大步走了进来。
林越起身,面上也挤出一丝笑容:“胡头领言重了,林某叨扰一宿,承蒙款待,感激不尽。”
“哎,老弟太客气了!”胡七摆摆手,一副豪爽模样,“怎么样,休息得可好?伤处无碍了吧?”
“有劳头领挂心,已无大碍。”林越不欲多言,直接切入正题,“时候不早,林某也该动身赶路了,就此告辞,多谢胡头领这两日的关照。”
他说着,便要向门外走去。
“诶,老弟且慢!”胡七身形一晃,看似随意地挡在了林越身前,脸上的笑容未变,眼神却深了几分,“老弟急着走,老哥我这心里还真有点舍不得。不过嘛,在老弟走之前,老哥有件小事,想请老弟你帮个忙,不知老弟可否赏脸?”
帮忙?林越心中警铃大作!他本就不想与沙盗谷有过多牵扯,此刻更是急于脱身,立刻就想开口拒绝。
然而胡七根本不给林越拒绝的机会,语速飞快地接道:“林老弟昨日也说了,咱们相遇即是缘分,怎么说现在也算有点交情了。老哥相信,以老弟的为人,这点小忙,定不会推辞。”他脸上的笑容越发深邃,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而且啊,这个忙,恐怕还真的只有老弟你…才能帮得上。”
他最后几个字咬得极重,目光如钩,紧紧锁住林越的眼睛,仿佛要将他看穿。
林越心中念头急转。这老狐狸果然没安好心!但此刻翻脸尚早,不如先听听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权当是还了他昨日告知路线的人情,之后便两不相欠。他强压下心中的厌恶和警惕,故作好奇地问道:“哦?不知是什么忙,非要林某才能帮?胡头领不妨说来听听。”
见林越没有立刻拒绝,胡七眼中闪过一丝得瑟,随即脸上露出一种玩味的、带着残忍探究的笑容,慢悠悠地说道:
“是这样的,今早刚收到一个消息,挺让人唏嘘的。”他捋着八字胡,目光却始终没离开林越的脸,“听说,黑岩城罗家的家主罗天雄,他那宝贝女儿罗玉娇,前些日子出门历练,结果…唉,不小心香消玉殒了。尸体是在赤砂镇那边不远的一个小村落,找到的。啧啧,连带着她的两个贴身侍卫也一起死了。真是惨啊!老弟你见多识广,你说说,这会是什么人干的?如此辣手摧花,胆子可真不小!”
轰!
胡七的话语如同惊雷,在林越脑海中炸响!
砾石村!青衫少女!黑甲侍卫!罗玉娇!罗家!
胡七怎么会知道?他不仅知道地点,还知道死者的身份!而且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说出来!他是在试探?还是已经掌握了确凿的证据?他口中的“帮忙”又是什么?
无数疑问瞬间涌上心头,林越的心猛地沉入谷底,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但他深知此刻绝不能露出丝毫破绽!脸上竭力保持着平静,甚至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和“茫然”,迅速将翻涌的情绪压下。
他装作思索了一下,摇头道:“胡头领问我这个?这…林某初来乍到,对周边的人和事都一无所知,实在不清楚。这件事,恐怕林某帮不上什么忙了。”
“哦?不清楚?”胡七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诡异,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老弟别急着说帮不上嘛,老哥我的话还没说完呢。”他向前逼近一步,目光锐利如刀,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暗示,“还听说啊,那罗家小姐随身佩戴的一把心爱佩剑也不见了。那把剑,啧啧,可是好东西,剑身如一泓秋水,寒气逼人,剑柄温润,镶嵌着青玉流光…哎呀!”
胡七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事物一般,目光“恰好”落在林越背上斜挎着的那把青玉剑上,故作惊讶地提高了声调:“咦?林老弟,你这把剑…看着眼熟得很啊!跟我刚才形容的那把罗家小姐的佩剑,简直一模一样!这…这也太巧了吧?”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石屋内的温度骤降。林越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体内的灰白灵力如同被点燃的引线,在经脉中疯狂奔涌!他死死盯着胡七那张虚伪的笑脸,终于明白对方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目的何在!这老狐狸,恐怕早就怀疑甚至确认了!所谓的“帮忙”,根本就是一场精心设计的摊牌!
胡七也收起了那副虚伪的笑容,眼神变得冰冷而贪婪,如同盯上猎物的毒蛇,一瞬不瞬地盯着林越,不再言语,只等着林越的反应。房间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落针可闻。
林越的思绪在电光火石间疯狂运转:
胡七知道多少? 他提到了砾石村、罗玉娇、侍卫、青玉剑!细节如此吻合,绝非道听途说!他今早才得到消息?消息来源是什么?还是罗家派出的追查者联系了他们?沙盗谷与罗家是什么关系?目的何在?显然不是为了“帮忙”,而是要利用这件事!要么拿自己向罗家邀功请赏,要么就是看上了自己身上的东西(焚炎符、阴煞石?)!
如何应对?必须咬死不知情!然后立刻离开这沙盗谷!
短短一瞬,林越已做出决断。他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脸上反而挤出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甚至伸手拍了拍背上的剑,语气带着一丝“被误会”的无奈:
“胡头领真会说笑!我这把?不过是一把破铁片子,平日里胡乱防身用的,连刃都钝了,哪能跟人家千金小姐的上品宝剑相提并论?总不会…就因为看着有点像,就以为是我干的吧?”他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试图将话题带过,“正好林某要去黑岩城,路上若是碰巧有什么发现,一定第一时间告知胡头领,就当是还了头领这两日款待和指点路线的人情了!告辞!”
说罢,林越不再犹豫,侧身就要绕过胡七,强行向外闯去!
“哼!悬赏?”胡七看着林越还在“装傻充愣”想要脱身,终于彻底撕下了伪善的面具,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贪婪和狞笑,阴恻恻地说道:“罗家家主罗天雄可是放出了消息,谁能提供确切线索,赏五百上乘阴煞石!外加一件上乘的兵器!啧啧啧,林老弟,你说…这奖赏,够不够丰厚啊?”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林越,语气充满了诱惑和威胁。
林越脚步不停,冷声道:“林某没兴趣!”
眼看林越油盐不进,铁了心要走,胡七眼中凶光暴射,最后一丝耐心也消耗殆尽!
“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看林老弟还是——留下来吧!”胡七猛地一声暴喝,同时狠狠一掌拍在身旁的石桌上!
砰!!!
坚硬的石桌应声碎裂!碎石飞溅!
随着这声巨响和胡七的怒喝——
轰隆!
石屋厚重的木门被人从外面一脚狠狠踹飞!木屑纷飞中,二当家“秃鹫”沙摩那矮壮凶悍的身影当先冲了进来,脸上带着嗜血的狞笑!他身后,如潮水般涌入十几名手持利刃、杀气腾腾的沙盗精锐!门外狭窄的走廊更是被堵得水泄不通,刀光闪烁,杀气弥漫!瞬间将小小的石屋围得水泄不通!
“大哥!我早说过!跟这小杂种废什么话!他不会听你的。”沙摩挥舞着手中的弯钩,绿豆眼死死锁定林越,狂暴的筑台境中期灵力毫无保留地爆发开来,形成一股沉重的压迫感,“直接拿下!剥皮抽筋!看他还嘴硬!”
胡七脸色阴沉如水,缓缓后退一步,站在包围圈之外,如同看瓮中之鳖般盯着林越。
冰冷刺骨的杀意如同实质般充斥了整个石屋!林越背靠着冰冷的岩壁,面对层层包围和胡七、沙摩两大筑台境高手的威压,眼神却彻底沉静下来,如同万年寒冰。他缓缓抽出腰间的黝黑横刀,刀锋指向地面,灰白色的灵力如同实质的火焰,瞬间缭绕刀身,发出低沉而危险的嗡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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