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外之音”乐器店提供的线索,价值连城。那个右手小指有旧伤、凝视旧照片的神秘顾客,几乎可以确定就是周清云。他不仅活着,而且行动相对自由,至少能够定期外出获取特定物资。
老琴师提到的“前两天”,时间点就在医院骚乱发生前。这绝非巧合。
陆延昭立刻部署对乐器店周边所有监控的拉网式排查,重点寻找符合体貌特征、行踪诡秘的目标。同时,对那张“春风木偶剧团”旧照上除了周清云和傅明远之外的其他人,也进行了快速的背景复核,试图找出周清云可能接触或投靠的对象。
排查工作进行了一整夜。黎明时分,技术组在乐器店后巷一个年久失修的民用监控探头里,提取到了一段极为模糊但至关重要的影像:一个穿着灰色连帽衫、身形瘦小的男子,在夜色中快步穿过小巷,他的右手揣在衣兜里,但行走时肩膀微微倾斜的姿势,与周清云旧照片中的体态有几分神似。
影像的最后一帧,捕捉到他拐入巷子尽头一片待拆迁的废弃厂区。
那片废弃厂区范围不小,内部结构复杂,流浪人员、地下交易频发,是城市管理的一个盲区。周清云选择这里作为藏身点或联络点,符合其隐蔽的需求。
突击行动在晨雾未散时展开。荷枪实弹的特警队员悄无声息地控制了厂区所有出入口,随后向内推进搜索。
陆延昭与沈墨池跟在搜索队后方,踏入这片被铁锈和颓败笼罩的区域。破碎的窗户如同空洞的眼窝,杂草从水泥裂缝中顽强钻出。
在一栋看似完全废弃的办公楼三层,一个房间的门窗被用木板从内部加固过。破门后,里面的景象让所有人为之一怔。
房间被打扫得异常整洁,与外面的破败形成鲜明对比。墙角铺着干净的被褥,一张旧书桌上摆放着几件未完成的木偶零件、雕刻工具,以及一小叠乐谱手稿。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松香和木头气味。
这里有人生活,而且,生活得很有条理。
沈墨池走到书桌前,目光扫过那些木偶零件。它们的做工精致,风格与当年周清云的作品一脉相承,但细节处又透出一种历经沧桑后的沉静与克制。他拿起一小块正在雕刻的面部构件,那上面勾勒的线条,不再是夸张的小丑笑容,而是一种悲悯与茫然交织的复杂表情。
“他在这里。”沈墨池轻声道,“而且,他的神志……至少有一部分是清醒的。”
搜索队员在床垫下找到了一个用油布包裹的硬皮笔记本。陆延昭小心地打开,里面并非日记,而是各种复杂的数学公式、物理模型草图,以及一些关于流体力学和空气动力学的计算。笔记的字迹工整而冷静,与周清云艺术家的身份格格不入。
在笔记本的最后一页,夹着一封只写了几行的信,字迹却变得潦草而颤抖:
“我知道你在看。线……快要断了。他们不是同类,是蝗虫,是野火。傅……他错了,我们都错了。‘容器’装不下‘混沌’,只会被撑破……”
信写到这里戛然而止,仿佛书写者被突然打断,或者情绪失控无法继续。
“他在跟谁说话?”陆延昭蹙眉,“傅明远?还是我们?”
“或者,两者皆是。”沈墨池分析着信的内容,“‘线快要断了’——可能指傅明远对他的控制,也可能指他自己精神的维系。‘蝗虫’、‘野火’——这很像他对‘混沌派’的描述。他认为傅明远的‘容器’理论无法容纳‘混沌’的力量,最终会导致毁灭。”
这封信印证了周清云处于一种极度矛盾的状态:他可能摆脱了傅明远的完全控制,认知到“混沌派”的危险,但又无法完全逃离,或者内心仍受过去阴影的纠缠。
就在众人仔细搜查房间,试图找到更多线索时,负责外围警戒的队员传来紧急通讯:
“陆队!一点钟方向,相邻厂房屋顶,发现可疑目标!他……他在看着我们!”
陆延昭猛地冲到窗边,扯开遮掩的破布。透过满是污垢的玻璃,他看到对面那栋更高厂房的屋顶边缘,站着一个瘦削的身影。
距离太远,看不清面容,但那人穿着一件灰色的连帽衫,与监控中模糊的身影一致。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如同一个幽灵,望着这边。
是周清云!
他似乎早就知道警方会来,甚至可能一直在暗中观察。
陆延昭立刻下令:“b组,包抄那栋厂房!注意,目标可能极度危险,尽量活捉!”
命令刚下达,屋顶上的周清云却突然有了动作。他没有逃跑,而是抬起双手,开始做出一种极其怪异、却又带着某种熟悉韵律的动作——像是在凭空操纵着无形的丝线,又像是在进行一种沉默而疯狂的舞蹈。
他的动作时而轻柔,时而激烈,身体扭曲出不可思议的角度。
几秒钟后,他停下动作,最后朝这个方向看了一眼,那眼神隔空传来,复杂得难以形容——有解脱,有警告,还有一丝深深的疲惫。
然后,他向后一跃,消失在了屋顶的另一侧。
突击队员迅速冲上对面屋顶,那里早已空无一人,只在天台积满灰尘的水泥地上,留下了一连串奔向远方边缘的脚印,以及……一小截崭新的、钴蓝色的吉他琴弦。
他再次消失了。如同一个真正的影舞者,在留下足够的信息与震撼后,融入了城市的背景噪音之中。
但他这次的出现,他的信,他的舞蹈,都无比清晰地传达了一个信息:周清云,这个关键的“变量”,已经正式加入了这场混乱的棋局。而他下一步会落在何处,无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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