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井防空洞内,一间被特意清空的储藏室被临时改造成了“联觉室”。四壁被刷成能吸收光线的暗灰色,室内唯一的光源是墙角一盏豆大的汽油灯,将围坐在中央旧铁桶上的三道身影拉出摇曳的长影。
三名精选出的民兵——包括以耐辐射体质着称的“铁头”——正襟危坐,他们的手腕上,都用裸露的旧时代铜线缠绕,铜线的另一端,汇聚在静立于室中央的周凡手中。这些铜线是从清道夫装备中拆解出的导电丝编织而成,构成一个简陋的精神感应回路。
周凡指尖,一缕经过极度压缩的“念锥”能量正散发出稳定的40hz微光,他意图以此为核心,构建一个临时的、小范围的意识共享网络。
“放松心神,跟随我的节拍。”周凡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引导性的力量,“四拍吸气,四拍停息,四拍呼气,四拍停息……尝试让你们的心跳,与铜线的振动同频。”
那缕微光念锥缓缓延伸,如同拥有生命的触须,沿着铜线悄无声息地渗入三名民兵的腕部血脉。一瞬间,一种奇异的同步感在四人之间建立——心跳的鼓点开始重叠,呼吸的节奏趋于一致,甚至连对周围环境的模糊感知,也开始如同水波般在无形的网络中荡漾开来。三盏独立的“意识之灯”,似乎被接入了同一条电路。
然而,就在网络初步成型的刹那,一个潜藏在周凡意识深海的幽灵,被这外部的连接粗暴地惊醒了。
β-04清道夫队员那充满极致恐惧与不甘的临终惨叫——“不要——!”——如同一声炸雷,顺着周凡作为网络核心的念锥,悍然冲入了本就不稳定的精神回路!
这声源自活人吞噬残留的记忆碎片,在共享的意识通道中产生了可怕的共鸣与放大。它不再是一个人的噩梦,而是化作了在四个人脑内同时疯狂回荡的、无法摆脱的精神噪音!
周凡试图控制的40hz稳定频率瞬间崩溃,念锥的能量在干扰下失控地飙升至危险的60hz以上!原本温和的连接通道,霎时间变成了一把反复锤击每个人意识的重锤。
“呃啊——!”
三名民兵几乎同时发出痛苦的闷哼,身体剧烈地痉挛起来,死死抠住地面的手指关节因为极度用力而泛白。随即便是无法抑制的剧烈呕吐,酸臭的胃液溅落在暗灰色的地面上。
而在这片混乱中,体质特殊的“铁头”产生了意想不到的反应。他猛地抬起头,原本棕色的瞳孔被一种死寂的灰白所覆盖,喉咙里发出不似人声的低吼:
“危险……东北……重甲……逼近……”
话音未落,他便力竭瘫倒在地,陷入昏迷,但呼吸却异样地平缓,仿佛某种自我保护机制被激活。
另外两名普通体质的民兵状况更糟,他们蜷缩在地,承受着精神冲击带来的剧烈头痛与恶心,看向周凡的眼神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惊惧——那不仅仅是对痛苦的恐惧,更是对刚才那种意识被强行连接、被外来恐怖记忆入侵的、源自本能的抗拒与后怕。
周凡强行切断了精神连接,额角也因反噬而渗出冷汗。他迅速扶起昏迷的“铁头”,将温热的木雕按在其心口,引导平和的能量帮助其稳定心神。
许久,“铁头”悠悠转醒,瞳孔恢复了棕色,但眼底深处,却多了一丝以往从未有过的、仿佛能穿透迷雾的锐利感知。他看向周凡,声音带着无法控制的微颤:
“我……我好像能‘听’到很远的地方……那些铁疙瘩(重甲单位)的心跳……很清晰……”
他的目光在周凡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受惊般垂下,声音更低,“但……我也能听到您的……像……像风暴里的雷声,很深,很……吓人。”
周凡沉默地记录下一切:
“实验:精神网络构建(首次)
结果:失败。
直接原因:β-04记忆碎片产生严重精神干扰,导致能量失控。
后果:
参与者A、b:精神受创(中度头痛、呕吐),需休养观察,并对深度连接产生恐惧。
参与者‘铁头’(耐辐射体质):在精神冲击下意外觉醒模糊的危险预知能力,范围与精度待测;同时,其对能量源(尤其是我)产生本能恐惧。
结论:
在彻底净化或隔离精神污染源前,禁止进行任何形式的群体意识连接。
‘铁头’成为不可控变量,其能力或有用,但其恐惧心态可能影响团队稳定性。
力量的双刃剑效应再次凸显。**”
周凡的目光穿过昏暗的灯光,落在那个蜷缩在角落、不敢与他对视的“铁头”身上。
一次旨在增强群体力量的尝试,最终却缔造了一个能窥见危险,却畏惧唯一庇护者的哨兵。
精神网络的尝试,未能织成预警的网。
却意外地,为孤狼的巢穴,引入了一头时刻战栗的——
警醒之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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