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带峡谷的黎明是铅灰色的，像一具被剖开的尸体横亘在废土上。两侧岩壁高达百米，表面覆盖着辐射结晶与畸变苔藓，在黯淡天光下泛着病态的荧光。这是通往鲸落城邦的咽喉，也是莉莉丝标记的七个关键节点之一——峡谷中继站。
周凡站在临时搭建的指挥塔上，晶化骨甲已完全展开为【星穹霸体】。他的脊椎延伸出十二道暗金色骨刺，每一根都连接着后方能源井的输送管道，将整座峡谷的防御火力网络纳入感知。他的视野不再是单纯的视线，而是数据、能量、生命波动的立体洪流。他能左侧岩壁内三百米处，荒坂佣兵团埋设的九颗反物质地雷；能右侧废墟中，自由之火狙击手的心跳与枪栓同步的节律；更能到地下五十米，老查理带领的流民兵正在用骨刺加固最后一段防渗层。
城主，混沌前锋距离防线还有二十公里。荒坂军官的声音在通讯链中响起，带着神经植入体特有的金属质感，能量读数……该死，那东西不是兽群，是一片活的辐射云。
全息投影上，代表混沌前锋的猩红光团正在扩散。那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畸变兽大军，而是由混沌孢子聚合成的雾态生命体。它所过之处，岩石融化成血肉，空气凝结成孢子浓浆，连K辐射都被同化成为其养分。皮卡车大小的混沌子体在雾中若隐若现，每一个都是由数十头畸变兽尸骸熔铸而成的聚合尸兽，体表镶嵌着数百只人类眼球，同步眨动，注视着防线上的每一个生命。
所有单位，按预定位置就位。周凡的声音通过鲲种的精神网络，直接灌入每个战士的脑域，记住，不要直接接触雾体。那是混沌的消化系统。
第一道防线的核心是三道环形堑壕，由废弃星舰残骸与畸变兽骨骼搭建。荒坂的级动力装甲部队部署在最外层，他们的能量护盾已经预热到临界状态，殖装接口与周凡的星穹霸体建立同步，能共享0.3秒的预知反应。自由之火的游击兵埋伏在岩壁裂缝中，他们的武器涂满了莉莉丝提供的孢子中和剂，每一发子弹都能在命中瞬间释放干扰频率。鲸落卫队则扼守中央高地，周凡的十二名亲卫全部进入【骨刃形态】，背部的能源管线与周凡的星穹霸体直连，成为他人肉防线的一部分。
老查理带着最后的流民兵，守在峡谷最深处。他们没有高科技装备，只有简陋的骨刺长矛和用畸变兽膀胱做的燃烧瓶。但每个人的眼神都像焊死的铁，因为他们身后就是鲸落城邦，就是莉莉丝所在的医疗站，就是那片刚刚长出抗辐射作物的净土。
来了。周凡低语。
地平线尽头，天空裂开了。猩红的雾墙以每小时八十公里的速度推进，像一堵从地狱升起的血幕。雾中传来亿万声重叠的哀嚎，那是被混沌吞噬的生命在临终前的精神回响。第一头聚合尸兽冲出雾墙，它由十七头利爪魔狼和三只雷霆巨象的尸骸拼接而成，六条腿是扭曲的人类手臂，背部隆起一座由颅骨堆砌的炮台，眼眶中喷射着孢子浆液。
开火！
荒坂的能量炮率先怒吼，湛蓝色的光束撕裂浓雾，在聚合尸兽身上烧出直径三米的空洞。但伤口瞬间被孢子填满，无数细小的触须从边缘生长，将损伤修复。更恐怖的是，被击中的孢子团块脱离主体，在空中分裂成上百个小型尸兽，如蜂群般扑向防线。
集中火力，攻击关节连接点！周凡的命令刚下达，自由之火的狙击手就开火了。莉莉丝的中和剂子弹精准命中聚合尸兽的前腿膝关节，孢子修复速度骤降0.7秒。就是这微小的延迟，荒坂的重炮第二次轰击降临，将那条腿彻底炸断。
尸兽轰然倒下，但雾墙已经推进到五公里内。更多聚合尸兽涌现，它们的形态越来越扭曲，越来越——有的长着成排的人类嘴，同步开合，唱出引诱士兵放下武器的催眠曲；有的体表覆盖着活人的脸，每一张都在哭喊求救，让战士们迟疑不敢开火。
稳住。周凡的声音如定海神针，灌入每个人意识，那不是人，是记忆碎片。开火！
但精神污染已经开始。一名荒坂士兵突然扔掉武器，哭喊着冲向尸兽群，被孢子雾瞬间吞没，三秒后，他成了新的聚合尸兽的一部分，那张年轻的脸镶嵌在尸骸表面，同步眨着眼。
鲲种，网络压制。周凡闭上眼。
【星穹霸体】全力启动。十二道骨刺同时发光，暗金色的能量波纹以他为中心扩散，形成一个直径两公里的精神屏障。屏障内，所有战士的意识被强制同步，恐惧、迟疑、幻觉被压缩到意识底层，只剩下冰冷的战斗本能。
代价是，周凡的骨骼开始崩裂。星穹霸体的能量输出超过了晶化骨甲的承受极限，背脊处传来密集的碎裂声，暗金色的星纹像被火灼烧的油画，扭曲、融化，又在鲲种的催动下强行重塑。他能到每个战士的恐惧——老查理的孙女在医疗站里发烧，他害怕自己回不去；自由之火的独眼女人想起了被深蓝处决的丈夫，她害怕复仇失败；荒坂军官的外骨骼能量只剩12%，他害怕被孢子同化后回去啃食自己的同伴。
这些恐惧像千万根针，扎进周凡的意识。鲲种兴奋地咆哮，渴望吞噬这些负面情绪，转化为更强大的力量。但周凡压制住了它。他不能。这些人信任他，把命交给他，他不能再把他们当养料。
防线收缩。他下令，声音因痛苦而扭曲，第一道堑壕放弃，退守第二道。
城主！老查理的吼声在通讯链中炸响，第一道还没失守！
它会失守。周凡睁开眼，瞳孔已完全化为暗金漩涡，混沌在测试我们的火力配置。它要的不是突破，是数据。让给它。
果然，随着联军后撤，猩红雾墙突然停滞。聚合尸兽不再进攻，而是停留在第一道堑壕边缘，用那些镶嵌的人类眼球仔细观察着防线结构、火力分布、能量波动频率。它们在学习。
烬，准备好了吗？周凡在精神网络中低语。
随时。自由之火的新领袖回复，声音冷得像冰。
在第一道堑壕的地底，自由之火埋设了三千公斤旧时代炸药，引线连接着莉莉丝提供的孢子中和剂。周凡要的不是守住防线，是污染它。
开火。他平静地下令。
地底传来沉闷的轰鸣。第一道堑壕在火光中崩塌，冲击波撕碎了停留的聚合尸兽，更关键的是，孢子中和剂随着爆炸的气浪扩散，将那片土地变成了混沌孢子的——至少六小时内，任何孢子都无法在那里存活。
猩红雾墙第一次出现了退缩。仿佛整个混沌意识都因这意料之外的反击而了一下。
但周凡没有胜利的喜悦。他半跪在地，十二道骨刺逐一黯淡，星穹霸体模式解除。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脊椎骨断了三根，晶化骨甲的修复速度跟不上崩坏的速度。而更糟糕的是，吞噬了太多恐惧与死亡，鲲种开始失控。
他的右手不受控制地异化，骨骼疯狂生长，变成一只巨大的、布满猩红肉瘤的骨爪。那些肉瘤表面，隐约浮现出刚刚被他精神网络连接的战士们的脸——他们在哭，在笑，在尖叫。
城主！医疗兵的惊呼中，周凡用左手死死按住右手，瞳孔在暗金与猩红间疯狂切换。
退回去。他对自己的手说，像在对一头野兽下令。
骨爪挣扎了三秒，终于不甘心地收缩，重新变回人类手臂的形状。但所有人都看见了，那三秒里，周凡的骨甲表面，星纹与肉瘤交替闪烁，像两股力量在撕扯同一具躯壳。
防线守住了。
但代价是，他的容器，出现了裂痕。
而在医疗站深处，莉莉丝通过【生命潮汐】感知到了一切。她看着扩散模型上，代表周凡的光点正在闪烁不定，边缘染上混沌的猩红。
第零个节点……她喃喃自语，在地图上鲸落城邦的位置，画下了第八个圈，原来你才是第一道防线。
她拿起通讯器，接通周凡：别再用精神网络了。你会被同化。
周凡的回复带着疲惫的笑意：那你会解剖我吗？
莉莉丝的声音很平静，所以，别给我这个机会。
通讯中断。第一道防线在火光中化为废墟，第二道防线的战士们沉默地加固战壕。而在太平洋深处，混沌的意识网络第一次下了新的数据：
目标具备反向污染能力。威胁等级：最高。
建议：启用终极协议。
代号：母亲降临。
倒计时，六十七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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