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残片带来的灵魂悸动尚未完全平复,另一股截然不同的、代表着秩序与规则的力量,便已悄然而至。
拜帖由血狼亲自送来,样式古朴,材质特殊,其上没有署名,只印着一个简约却重若千钧的徽记——一道盘绕的五爪金龙,环绕着一柄出鞘的利剑。
“龙组。”秦渊目光扫过徽记,眼神微动。这个隶属于国家最高层级,专门处理超自然事件与隐秘力量的机构,终于主动现身了。
“来人自称司徒静,龙组江北地区高级探员。”血狼沉声汇报,语气中带着历经沙场者对规则制定者本能的戒备。
“请她到一号会客室。”秦渊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一号会客室风格冷硬,巨大的单向落地窗外是基地演武场的肃杀景象。当秦渊推门而入时,一名女子已端坐客位。
她身着一套剪裁极尽利落的深蓝色制服,肩章上的龙剑徽记冰冷而耀眼。容貌极美,却如同覆盖着西伯利亚的永冻冰层,一双凤眸锐利得能刺穿灵魂。她仅仅是坐在那里,周身便散发着一种由无数机密任务和绝对权限淬炼出的、不容置疑的气场。龙组高级探员,司徒静。
她没有起身,只是微微颔首,声音清冷如玉碎:“秦渊先生。龙组,司徒静。”
秦渊在她对面落座,血狼如影随形,默立其后。空气瞬间凝滞,无形的气场在两人之间碰撞、挤压。
“龙门立威,一日之间整合江北半壁势力,秦先生好雷霆手段。”司徒静开门见山,言语是赞赏,语调却依旧是公事公办的冰冷,“龙组职责所在,需要对新兴的、具备战略级影响力的力量进行必要的了解与评估。希望秦先生能够理解,并予以配合。”
她的话语带着国家机器的天然优越感,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秦渊身体微微后靠,目光平静地迎向她审视的视线,语气淡然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龙门行事,自有准则。守护华夏国门,清除内外隐患,此志,三年前未变,今日亦然。司徒探员若为合作而来,龙门欢迎。若为监管……”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恐怕要失望了。这世上,尚无任何机构,有资格‘监管’龙门。”
反将一军!
司徒静冰封般的脸上依旧没有波动,但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极细微的波澜。她料到秦渊不会轻易就范,却没想到对方如此强硬,直接反向定义了对话的性质。
“实力带来权力,也带来不可预测的风险。”司徒静语气加重了几分,“秦先生应当明白,个人或组织的伟力若失控,造成的灾难将远超想象。龙组存在的意义之一,便是确保这种力量,处于国家可控的框架之内,这是底线。”
“可控?”秦渊轻轻重复了一遍这个词,那抹弧度带上了一丝清晰的讥诮,“司徒探员所指的‘可控’,是否如同三年前,‘龙门’于境外执行绝密任务,却遭不明势力伏击,近乎全军覆没,而负有支援与情报保障职责的机构,却反应迟缓,事后调查结论语焉不详、不了了之的那种——‘可控’?”
图穷匕见!
司徒静搭在膝盖上的手指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秦渊不仅直接掀开了三年前的旧账,更是精准地将矛头指向了龙组,当年的失职乃至更深的隐秘!这记无声惊雷,彻底粉碎了她试图建立的心理优势。
会客室内陷入了短暂的死寂。司徒静深吸一口气,再开口时,那公式化的冰冷终于被一种沉重的凝重取代:“看来,秦先生掌握的信息,远超我们的预估。三年前之事,水很深,牵扯的层面之高、势力之错综,并非龙组一家,甚至并非明面上任何一家所能完全掌控。其中……确有连我们也难以触及,或者说,暂时无力撼动的‘阴影’。”
这番近乎坦白的回应,等于承认了龙组内部并非铁板一块,且在面对某些更高层面的力量时,也存在力所不及的困境。这是示弱,更是寻求合作的明确信号。
“过去的阴影,我自会亲手驱散,连同那些隐藏在阴影中的魑魅魍魉。”秦渊语气不变,但眼神深处多了一丝权衡的智慧。他明白,与龙组完全对立是下策,但合作必须建立在新的基础上。“龙门无意挑战现有秩序,但也绝不会接受任何不公的束缚与潜在的背叛。我们可以是有限度的合作者,在‘守护华夏’这个共同目标下,甚至可以成为暂时的盟友。但前提是……平等,互不干涉内政,以及,关键信息的对等交换。”
司徒静深深地看着秦渊,这个年轻人比她情报中显示的更加危险,也更加……迷人。他不仅拥有深不可测的实力,更具备与力量相匹配的、洞悉局势的敏锐心智。她心中对秦渊的忌惮呈指数级上升,但一种强烈的研究欲与好奇也随之破冰而出。
“基于共同利益和目标的有条件合作,可以成为选项。”司徒静终于松口,这是她此行所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龙门在江北乃至后续的行动,只要不触及国家安全与平民安全的绝对底线,龙组可以保持有限度的默许,并在特定领域,提供一定程度的情报支持。”
然而,就在初步共识达成的气氛下,司徒静话锋陡然一转,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仿佛来自深渊的警示:
“秦先生实力超群,魄力无双,令人钦佩。但请恕我直言,以我的经验来看,很多时候,最致命的一击,并非来自正面的强敌,而是源于身后最意想不到的阴影。”
她的目光不再锐利逼人,反而变得深邃难测,意有所指地扫过静室紧闭的门扉,最终定格在秦渊深邃的眼眸上:
“小心……身边人。 在这个圈子里,无条件的信任,是比核武器还稀有的奢侈品。”
这句看似轻描淡写的警告,如同一颗淬毒的种子,悄无声息地植入秦渊心湖,瞬间荡开冰冷的涟漪。他面色古井无波,但灵觉深处已悄然绷紧。司徒静绝不会无故放矢,她是在暗示,龙门内部,或是他视为臂助的亲密圈层中,早已被埋下了不稳定的因素?这让他原本认为铁板一块的根基,蒙上了一层必须警惕的阴影。
会谈结束,司徒静起身,将一张没有任何标识、触手冰凉的黑色金属卡片推到秦渊面前。
“这是一个最高级别的加密独立联络频道,单向,绝对安全,与我个人直接关联。”她解释道,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冷静,“龙组内部……也并非只有一个声音。有些情报,通过官方渠道,永远无法抵达它该去的地方。”
她转身,走向门口,在拉开门把手的前一刻,停顿了一下,留下最后一句萦绕在空气中的低语:
“秦先生,请记住,当力量达到某个层级后,精准的信息,往往比毁灭性的武力,更能……定鼎乾坤。”
门轻轻合上。
秦渊摩挲着手中那张承载着秘密与危险的金属卡片,眼神幽深。司徒静的来访,看似达成了脆弱的合作平衡,却带来了更深的不确定性——龙组内部的派系倾轧、“身边人”的潜在威胁、以及那句关于信息权重要性的提点。
前方的道路,在立威的辉煌之后,非但没有变得清晰,反而陷入了更浓重、更诡谲的迷雾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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