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凡特的月光像生锈的刀片,割开灰烬城内临时总督府漏风的窗棂。炎思衡指尖拂过灰烬城沙盘上歪斜的艾什蒙德军旗,啪嗒一声,象征艾什蒙德军团的狼头旗被他连根拔起,旗杆上黏着的血渣溅在摊开的户籍册上。
“这霉味能把死人熏醒。”陈长文抱着新到的羊皮卷进来时,差点被满地的酒桶绊倒——那是从贵族地窖抄来的三十年陈酿,现在全成了照明用的燃料。
荀文若的白玉扇“唰”地抖开,他用扇尖挑起一卷羊皮卷,纸页翻动声里混着城外重建城墙的喊声:“燧石镇那套新政全在这儿了,废除奴隶制、平分土地、取消宵禁,还有……”扇骨突然重重敲在“禁止初夜权”那行字上,“那些杜伊夫根的贵族看到这条,怕是连祖坟都要气炸。”
炎思衡的金属护腕压住文书边角,烛光在玄铁上跳出一道寒芒。他想起在燧石镇巡视的日子,那个缺门牙的少年捧着分到的地契又哭又笑,最后被老母亲按着头磕破了额头,额头在石板上磕出的血印子,把分田官的靴子都染红了。
“传我的命令。”他抓起佩剑插进桌缝,剑刃离荀文若的手指只差半寸,“各城镇守军分成三班倒:一班维持治安,一班监督分田,剩下一班……”剑身突然映出他眼底的冷光,“把闹事的杜伊夫根贵族吊在城门口,让他们看着自己的田契被烧成灰。”
窗外突然传来瓦片碎裂的响动,陈长文猛地推开窗,正好看见个黑影从屋顶滚落——是个想偷听的小贵族,被巡逻兵一箭射穿了脚踝。
“第二十三个。”荀文若慢悠悠地数着,扇尖蘸了蘸砚台里未干的血墨,“这些蛀虫还真是不长记性。”
窗外忽地卷进一阵裹着沙砾的风,陈长文怀里的账本雪崩般倾泻。纸页在漫天沙尘中疯狂翻卷,这个素来连钢笔都要摆成直角的后勤参谋,此刻竟踩着满地户籍册扑向桌案——镜片在摇晃的烛火中裂开蛛网纹。
“大人!董休昭的密信,加密件!最高级别!”他嘶吼时嘴角迸出血沫,指甲缝里还嵌着3天前清点粮仓时的黍米粒。
炎思衡伸手截住飘来的羊皮纸,磷火在卷轴表面炸开幽蓝光晕。泛着磷光的羊皮纸在烛火下显出暗红血字,炎思衡嗅到信纸上特有的苦杏仁味——这是钱克底用董休昭提供的秘药所写的密报。当他读到“萨伏伊两万守军调往马格里布”时,指尖无意识摩挲起沙盘上萨伏伊的陶土模型——那里不仅是杜伊夫根最重要的战马种马场,更是重要的牛羊畜牧场。
“不愧是整个杜伊夫根最富庶的大区,卡雷尔居然这么重视。”他突然轻笑出声,笑声惊飞了梁上栖着的夜枭,“马格里布现在怕是有二十万大军了吧?”
荀文若的折扇“唰”地展开,骤然昏暗的光线里,雪狼图腾似乎已经咬住沙盘上萨伏伊的位置:“贵族老爷们把看家护院的私兵都送进绞肉机了,现在萨伏伊的守军……”扇尖突然戳穿象征马厩的木雕,“怕是还没发情的种马多。”
烛火爆开一朵灯花,炎思衡的影子在墙上陡然拉长。他抓起象征游骑兵的令旗,旗尖在萨伏伊与马格里布之间划出血色弧线:“你们说,要是这时候有支奇兵突袭萨伏伊......”
“这绝对不行!”陈长文一拳砸在《均田令》上,茶汤顺着“禁初夜权”的条文蜿蜒成血泪状。他颤抖的指尖戳向被沙尘覆盖的账本:“虽然我们攻占了黎凡特,但麾下游骑兵也战损不少,加上伤员现在能出动的军力也不过多人。而黎凡特在杜伊夫根就不是粮食产地,更别说黎凡特百废待兴,地方上的治安也需要人手,这个时候还要出兵实在是……”
他镜片后的目光死死盯着账本上的赤字:“黎凡特存粮只够撑半个月,现在每座城镇里领取救济粮的队伍比城墙还长。这时候再分兵出去,后勤线一断,我们连流寇都不如!”
荀文若的白玉扇“唰”地抖开,扇尖戳在萨伏伊的陶土马厩模型上:“但这里的草场养着杜伊夫根七成战马,粮仓堆的麦子喂饱整个黎凡特的军队和居民绰绰有余。”他忽然压低声音,扇面遮住半张脸,“贾复在马格里布啃城墙啃得满嘴血,萨伏伊的守军三天前刚被抽走两万——现在不捅这刀子,难道等卡雷尔把种马都武装成重装骑兵?”
炎思衡的金属护腕重重砸在沙盘边缘,震得代表萨伏伊的陶土块簌簌掉渣:“黎凡特产不出粮食,守在这里就是等死。把萨伏伊打下来,我们才有资格和杜伊夫根谈‘僵持’。更何况——”
炎思衡的冷笑混着沙砾刮过桌面:“刚刚大家都看见了。那些个杜伊夫根的贵族还贼心不死。我们砸碎了贵族的特权,现在连萨伏伊的农奴都在传唱均田令。这时候捅进杜伊夫根的心窝,流出来的可不只是血——”他忽然扯开地图,指尖划过萨伏伊周边密密麻麻的村落标记,“还有暴动的火种。”
陈长文的指甲几乎抠进账本封皮:“大人,可萨伏伊人不是傻子!他们知道自己兵力空虚,现在怕是连种马的饲料槽都浇了火油!”他颤抖着举起密报,“董休昭的探子回报,萨伏伊守将把城外20平方公里的树林全砍了,陷阱带铺得比蛛网还密,这时候强攻……”
“谁说要强攻?”炎思衡突然掀开斗篷,玄铁鳞甲下赫然露出一卷褪色的羊皮纸。烛光映出上面歪歪扭扭的杜伊夫根文字——竟是张萨伏伊牧民的求援信,血指印在“贵族抢走最后的口粮”那行字上晕成黑斑。
荀文若的扇骨“咔”地收拢:“5天前混进萨伏伊的300‘流民’”,该派上用场了。”他白玉扇尖突然挑起沙盘上一枚不起眼的陶俑——那是个扛着草叉的农夫模型,“毕竟饿红眼的牧民,可比十万大军更容易捅穿城门。”
窗外忽地卷进裹着沙砾的风,陈长文怀里的账本雪崩般倾泻。纸页纷飞中,炎思衡的影子在墙上拉成一头蓄势的狼:“传令游骑兵第二师、第四师集结!通知马武马成,让他们务必今夜轻装出城。每人只带5天口粮——”他剑尖突然刺穿萨伏伊的城墙模型,“剩下的粮食,去萨伏伊的贵族粮仓里取!”
陈长文还想说什么,却被荀文若的扇面掩住了嘴。白玉扇骨折射的冷光里,这位参谋长笑着说道:“别忘了,我们大人最擅长的,就是把‘绝望’变成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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