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尚未彻底撕破穆鲁斯上空的阴霾，炎思衡已经带着精心挑选的一万五千精锐，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西方的丘陵地带。
马蹄包裹厚布，队伍沉默的沿着早已勘定的隐秘路径，向着加洛林方向狂飙突进。
炎思衡一马当先，眼眸中燃烧着破釜沉舟的决绝与久违的亢奋。
他必须在皮洛士和卡琳娜反应过来之前，以最快速度切入加洛林腹地，与文仲业、黄公衡形成东西夹击之势！
这步险棋，他走了，就没有回头路！
几乎在同一时刻，圣瓦莱里洛城的皮洛士，也做出了他痛苦却不得不为的抉择。
看着地图上加洛林北部那片刺眼的红色，听着斥候带回关于“盎格鲁”，但他的心里早就断定是北晋的军队在加固城防、清扫周边、甚至有小股部队开始持续向加洛林腹地渗透的消息。
皮洛士知道，他不能再等了。
“命令瓦罗，即刻北进！按原计划，锁死黑石堡-风鸣谷-铁杉城一线！告诉他，守不住，提头来见！”皮洛士压着火气，虽然无可奈何，但他终究还是动用了瓦罗这支“残兵”，只求他能暂时挡住北晋东进的步伐。
“另，传令东线各部，收缩防线，加固营垒！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击！我们要像磐石一样，牢牢吸住张文远和邓禹！”
分兵，意味着东线的优势将彻底不复存在，甚至要承受联军可能的反扑。
但后院那把火，已经烧得他坐立不安。
奥利韦托，卡琳娜的临时行宫。
卡琳娜端坐于行宫的座位上，木华黎快步来到她身侧，低声道：“殿下，穆鲁斯方向，炎思衡的帅旗依旧在城头，但守军活动频率似乎略有降低，斥候回报，联军部分骑兵部队也去向不明。”
卡琳娜紫眸微闪，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在“紫魇”剑柄上轻轻摩挲。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她轻声自语，“皮洛士那边，有动静了？”
“是，皮洛士将军已命令瓦罗北进，试图构筑防线阻挡北晋军队。东线全部由他麾下的铁血军团接管，转为全面防御。”
卡琳娜微微颔首，“传令，加强前沿侦察，尤其是夜间。我要知道穆鲁斯守军确切的兵力分布和指挥官动态。同时告诉速不台，除了加强对加洛林腹地的侦查外，对伊特鲁残余抵抗力量的清剿，可以再‘用力’一些。”
她没有选择立刻动。
炎思衡的动向不明，皮洛士的困境已生，贸然分兵，绝非上策。
她要以静制动，看看这位屡次带给她“惊喜”的人类对手，下一步究竟要踏向何方。
那颗因穆鲁斯城下交锋而悄然泛起涟漪的心湖，此刻更多的是一种棋逢对手的兴奋。
三股决定加斯庭命运的铁流，就在这个清晨，沿着各自的轨迹，轰然启动！
而与此同时，在遥远的中线战场，另一场注定将载入史册、被后人称为“维澜城绞肉机”的惨烈战役，已然拉开了血腥的帷幕！
深夜，维澜城下，魔族前线大本营，气氛凝重。
维澜城及其周边地形被详细的描绘在沙盘上，代表魔族兵力的黑色小旗密密麻麻，乌云压城。
托里斯端坐于主位，目光扫过帐下济济一堂的魔族将领：“维澜城，帝国首都长安京前的最后一道门户。司马错收拢残兵，据城而守。之前因为种种原因，我神族大军已经被拖累了多日，因此为了早日实现一统大陆的愿景，此城，必须速克！”
他顿了顿，指尖点在沙盘上维澜城的位置：“根据确切情报，维澜城墙低矮，资源匮乏，守军不过十万疲敝之师。我神族大军挟大胜之威，兵力五十万，器械精良，士气正盛！此战，战略上，当藐视敌人，坚信我神族大军必胜！然战术上，仍需重视每一个细节，不容丝毫懈怠！”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梁子令身上。
此时的梁子令，身披魔族赏赐的侯爵铠甲，甲胄华丽，纹饰狰狞，与他曾经帝国中央军副军团长的气质已经大相径庭。
感受到托里斯的目光，梁子令心头一紧，随即涌上一股混杂着激动与忐忑的热流。
机会！这是陛下再次给我的机会！
梁子令内心狂喊。
他投靠魔族以来，凭借对帝国军制的了如指掌，在攻占镇魔关、阳平关时屡立奇功，不仅麾下的“闪电军团”得以扩编至八万之众，更被册封为“武定侯”，尊荣显赫。
然而，之前他私下接触二皇子塔克文的行为，终究没能完全瞒过托里斯，曾受到过隐晦而严厉的警告，这让他一度如履薄冰，生怕失去这来之不易的地位和权力。
此刻，托里斯在如此重要的战役前，再次点名他，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陛下还需要他，信任尚未完全消失！
更不用说，托里斯曾经亲口承诺，等整个中央大陆平定，将加封他为“武定公”，赐予九个郡世袭封地！这是何等的荣宠！足以光耀门楣，青史……不，至少在魔族的历史上，留下浓重的一笔！
必须拿下维澜城！不惜一切代价！
梁子令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他要用这场胜利来证明自己的价值，来巩固地位，来换取那梦寐以求的公爵之位和广袤封地！
至于曾经的帝国，曾经的袍泽……那些都已是过眼云烟，在权力面前，不值一提！
“梁子令！”托里斯的声音将他从翻腾的思绪中拉回。
“末将在！”梁子令踏前一步，单膝跪地，声音洪亮。
“命你率领‘闪电军团’，作为此次主攻！率先登城，打开突破口！你可能做到？”
“末将愿立军令状！”梁子令抬头，眼神中闪烁着近乎狂热的火焰，“末将必亲率将士，血战到底！不破维澜，誓不归还！定将此城，献于陛下座前！”
帐内一片寂静。
不少魔族将领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鄙夷与不满。
让一个人类降将，率领一支主要由降兵组成的杂牌军担任首攻？这简直是玷污神族勇士的荣耀！
盖乌斯鼻孔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冷哼，坤斯特公国和斯洛特公国的几位将领交换着阴郁的眼神。
然而，托里斯的威望至高无上，他的决定就是铁律。
纵有万般不愿，也无人敢在此刻出声反对。
托里斯对帐内的暗流恍若未觉，或者说根本不在意。
他继续部署：
“盖乌斯！”
“末将在！”先锋军团的统帅沉声应道。
“你的先锋军团，紧随闪电军团之后。一旦打开缺口，立即投入，扩大战果！地行龙部队，重点攻击城门！”
“是！”
“魔翼龙军团，负责空中压制，摧毁城头工事，狙杀敌军将领和重要目标！”
“暴风、湮灭军团，作为第二梯队，随时准备接替进攻，保持压力！”
“斯洛特混合军团，护卫两翼，防止敌军出城逆袭！”
“其余各部，按预定位置展开，形成合围之势！”
一道道命令清晰下达，魔族军队开始迅速运转起来。
托里斯的策略很简单，也很残酷：用梁子令的“闪电军团”先去消耗守军的体力和意志，试探防御的虚实，等守军疲惫或出现破绽，再投入真正的魔族精锐，一举奠定胜局。
他甚至连“纳若卡”这样的攻城巨兽都暂未打算动用——对付一座“小城”，在托里斯和大多数魔族将领看来，还无需动用终极兵器，纯粹的人力碾压足矣。
维澜城下，大战前夜。
五十万魔族大军营寨连绵，一眼望不到尽头。
肃杀之气冲霄而起，连星光都显得黯淡。
梁子令在自己的军帐中，最后一遍审视着维澜城的简陋草图——这城确实不大，城墙高度和厚度远逊穿云关。
他的内心甚至掠过一丝轻蔑：司马错啊司马错，你就想靠这么个地方挡住神族天兵？真是螳臂当车！尽管自己麾下军队的人员成分复杂，但他仍然颇有信心，更对魔族整体的庞大军势抱有绝对的迷信。
在他看来，这几乎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战斗，胜利只是时间问题，而他，将是摘取这颗胜利果实的第一人！
黎明，如期而至。
“咚！咚！咚！咚！”
魔族战鼓擂响，震得大地微微颤抖。
黑色的潮水开始涌动！
梁子令骑在战马上，位于闪电军团的最前方，他拔出佩剑，指向维澜城头，用尽内力嘶吼，声音传遍全军：“将士们！建功立业，就在今朝！攻破维澜，财富、女人、爵位，任你们取用！让城上那些冥顽不灵的帝国余孽，在我神族的兵锋下颤抖吧！为了奥古斯都，为了神族，进攻——！”
“吼！！”八万人发出的咆哮混杂着帝国语和魔族语，跟随着梁子令，向着维澜城墙发起了第一波汹涌的冲击！
维澜城头。
司马错按剑而立。
年仅三十出头的他，两鬓竟已斑白，眼窝深陷，血丝遍布，额头上刻满了与年龄不符的深壑皱纹。
帝国的存亡，千万军民的生死，像无形的山峦压在他肩上，让他喘不过气。
他身后，是整合后的中央军第七、第八军团，共计十万将士。
这已是帝国目前能拿出的最后机动力量，其余的军队都需要全力防守长安京。
蒙恬、田穰苴、乐毅、薛岳——这些帝国军界的栋梁，此刻都聚集在这座看似不起眼的小城，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决绝。
城，确实不大，资源也紧缺。
但这里，没有退路。
“诸位，”司马错的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目光扫过每一位将领的脸，“身后，即是长安京，即是家园，即是我们的父老妻儿！穿云关之耻未雪，今天，维澜便是你我葬身之所，亦或是功成名就之地！没有援军，唯有死战！让魔族崽子们用尸骨铺满城下，告诉他们，什么叫帝国脊梁！”
“死战！死战！死战！！”怒吼声压过了初起的喧嚣，悲壮而决绝。
蒙恬沉默地检查着长枪的锋刃，田穰苴亲自校准着床弩的射角，乐毅快速穿梭于各段防线，重复着防守要点，薛岳则和士兵一起将最后一批滚木礌石搬上垛口。
绝望与意志，在这座孤城上空激烈碰撞。
黎明破晓的微光，瞬间被更加炽热的死亡火焰所吞噬。
梁子令的“闪电军团”嚎叫着扑向维澜城墙。
这些曾经的帝国军人，脸上混杂着对过去的背叛和对未来的贪婪，扭曲而狰狞。
他们架起云梯，动作甚至比一些魔族士兵还要熟练，为了在魔族主子面前证明价值，他们爆发出惊人的亡命之态。
然而，他们面对的不是普通的守军。
当城头的帝国士兵看清了下面那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看清了那面刺眼的“武定侯”梁字旗时，一股远比面对纯粹魔族时更炽烈的怒火，瞬间引爆了他们的灵魂！
“是梁子令那个狗贼！是他麾下的叛徒！”一声凄厉的怒吼从城头炸响。
刹那间，所有的恐惧和疲惫仿佛都被这股怒火烧尽！
耻辱感像毒液般注入每一个守军士兵的血管。
背叛者，比侵略者更可恨！
“为了死去的袍泽！为了帝国的荣耀！杀光这群畜生！”司马错几乎要将剑柄捏碎。
“放箭！瞄准那些叛徒！一个不留！”蒙恬的眼眸赤红，仿佛要滴出血来。
复仇的箭雨带着刺耳的尖啸，密度和精准度陡然提升了一个层级！
不再是机械地覆盖射击，而是带着刻骨仇恨的点杀！
那些正在攀爬的闪电军团士兵，往往刚露头，就被数支甚至十几支箭矢同时盯上，瞬间被射成刺猬，惨叫着从云梯上坠落。
滚木礌石不再是随意推下，而是看准了人群最密集处，带着守军士兵的怒吼狠狠砸落，骨骼碎裂的“咔嚓”声连绵不绝，在喧嚣的战场上清晰可闻。
一名闪电军团的老兵，曾经或许还是某个守军士兵的旧识，此刻刚爬上垛口，就被一名年轻的帝国士兵用长矛狠狠捅穿。
那年轻士兵一边疯狂搅动矛杆，一边涕泪横流地嘶吼：“为什么叛变！为什么！王大叔对你那么好！”
战斗从一开始，就跳过了试探，直接进入了最血腥，最残酷的白热化阶段！
闪电军团遭遇的，是帝国守军燃烧灵魂的决死反击。
他们原本以为可以轻松碾压的“残兵败将”，此刻化身为从地狱归来的复仇使者。
仅仅不到一个小时，闪电军团的先锋部队就已损失过半，尸体在城墙下堆积，绿色的魔血尚未大量浸染土地，反倒是叛徒们猩红的鲜血，率先染红了维澜城基。
后续的士兵被这恐怖的伤亡和守军同归于尽般的气势所慑，攻势明显迟缓，甚至出现了畏缩不前的迹象。
梁子令在后方看得头皮发麻，手心全是冷汗。
他预想过会遭遇抵抗，但绝没想到抵抗会如此疯狂！
这已经不是战斗，这是单方面的屠杀！他赖以起家的本钱，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蒸发。
“废物！真是废物！”盖乌斯忍不住低声咒骂，脸上满是鄙夷，“连消耗敌人体力都做不到，反而激起了对方的凶性！”
托里斯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但脸上依旧平静。
梁子令军的惨重损失略微超出了他的预估，但尚在可接受范围内。
他需要更准确地评估守军的真实战力。
“命令先锋军团压上。地行龙部队，重点攻击城门。魔翼龙军团，进行空中覆盖射击，打断守军的攻击节奏。”
黑色的潮水再次涌动，这一次，是真正的魔族精锐！
盖乌斯的先锋军团迈着整齐而沉重的步伐，接替了混乱不堪的闪电军团。
部分先锋军团的士兵在萨麦尔军团巨盾兵的严密保护下，开始冲击城门。
“咚！！！”
“咚！！！”
“咚！！！”
撞木每一次撞击，都仿佛直接砸在守军的心脏上。
城门剧烈震颤，门后的巨大横梁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固定门轴的石块开始簌簌掉落灰尘。
城门楼的守军能清晰地感受到脚下传来的恐怖震动。
“火油！金汁！全部倒下去！绝不能让他们撞开城门！”蒙恬亲自冲到城门正上方，声嘶力竭地指挥。
炽热的火焰和滚烫、恶臭的粪汁倾泻而下，浇在魔族坚实的盾阵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偶尔有缝隙被穿透，粘稠的火焰和滚烫液体落在魔族士兵身上，立刻引发凄厉的惨嚎和翻滚。
但魔族的纪律性此刻展现无遗，倒下的士兵瞬间被拖走，空缺立刻被补上，撞击的节奏甚至没有受到太大影响！
与此同时，天空彻底暗了下来——魔翼龙军团全力开火！无数石弹和弩箭，砸向城头！
“轰——！！”
一枚巨石精准地命中了一座箭塔，箭塔从中部断裂，轰然倒塌，上面的弓箭手被瞬间埋葬。
“小心规避！”乐毅猛地将一个愣住的年轻士兵按倒在垛口下，几乎同时，一根弩枪擦着他们的头皮飞过，将后面一名士兵连人带吴起钉死在城楼上，鲜血和碎肉溅了乐毅一身。
“混账！”薛岳怒吼着，一刀将一名刚刚冒头的魔族士兵连盔带脑劈开，绿色的魔血喷了他满脸。
他抹都不抹，反手又是一刀，将另一名试图架设飞钩的敌军手臂砍断。
城头已然化作了真正的人间炼狱。
碎石、断箭、残肢、内脏四处飞溅。
爆炸的火光，燃烧的浓烟，垂死的哀嚎，兵刃的交击，将领的怒吼……所有声音混杂在一起。
然而，帝国守军依旧在崩溃的边缘死死支撑着！
田穰苴指挥的蒸汽床弩发挥了关键作用，冒着被石弹砸碎的风险，进行着精准的反击，数次射断了魔族的撞木绳索，延缓了撞城的进度。
蒙恬、乐毅、薛岳等将领身先士卒，如同定海神针，出现在最危险的地方，激励着士兵。
一个年轻的帝国士兵肠子都被划了出来，却用尽最后力气抱住一名魔族十夫长的腿，将其拖下城墙；一名老兵被弩枪贯穿胸膛，临死前将手中的火把扔进了城下的攻城器械堆……
维澜城，这座看似不起眼的小城，此刻仿佛变成了一座拥有无尽吞噬之力的血肉磨坊！
魔族精锐的军团投入进去，激起的不过是更大的浪花和更浓的血色，但城墙，依旧岿然不动！
盖乌斯的脸色变得难看无比。
他麾下的勇士，竟然在这座低矮的城墙下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这完全超出了战前的预料！
托里斯终于不再面无表情。
他的瞳孔中，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那座在硝烟与火光中屹立的孤城，以及城头那些如同蝼蚁般渺小，却又无比顽强的人类身影。
“命令暴风军团，湮灭军团，投入战斗。斯洛特混合军团，向两翼展开，施加压力。”他的声音依旧平稳，但其中蕴含的意味已经不同。
他不再仅仅是想消耗，而是真正开始动用主力，试图以绝对的力量碾碎对方。
随着托里斯的命令，更加庞大的黑色洪流开始涌动。
暴风军团的重步兵、湮灭军团的突击队，这些魔族的王牌军团，加入了攻城序列。
压力瞬间达到了顶点！
维澜城仿佛随时都要在这恐怖的攻击下分崩离析。
多处城墙段爆发了惨烈的肉搏战，魔族士兵源源不断地涌上城头，守军士兵往往需要付出两三条人命才能将一个魔族精锐砍倒。
司马错亲自挥剑加入战团，他的剑法依旧凌厉，但内力的消耗和精神的疲惫让他动作不再如以往那般行云流水。
“顶住！为了帝国！！”他每一次挥剑，都伴随着嘶哑的怒吼。
可守军的伤亡已经超过四成，几乎所有还能站着的人都已经带伤，体力和意志都濒临极限。
然而，奇迹般地，维澜城依旧没有陷落！
守军士兵仿佛将最后一丝生命都融入了脚下的城墙，用血肉之躯构筑着最后的防线。
每一次魔族以为即将突破，总会有军官或者士兵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将缺口死死堵住。
夕阳，终于开始向着地平线沉沦。
残阳如血，将整个战场染成一片凄厉的暗红。
城墙下，尸骸堆积的高度几乎达到了城墙的一半，绿色的魔血和红色的人血混合在一起，凝固成令人作呕的泥沼，空气中弥漫的浓烈血腥味，几乎形成了实质的雾气。
暴风军团和湮灭军团的旗帜，也未能插上维澜城头。
他们的损失，同样触目惊心。
托里斯久久凝视着在夕阳余晖中的城池。
他之前的轻视和冷漠已经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恼怒，但更多的，是一种对顽强对手的尊重。
他低估了人类，低估了他们的意志，低估了他们在绝境中爆发出的力量。
这座小小的维澜城，用数万魔族勇士的鲜血，给他上了沉重的一课。
继续投入兵力？在夜间进行更加混乱和不利的攻城战？即使最终能拿下，付出的代价也将是魔族难以承受之重。
后面还有长安京，还有更广阔的土地要征服。
良久，在无数魔族将领不甘、愤怒和后怕的目光注视下，托里斯缓缓抬起了手。
“鸣金，收兵。”
低沉而悠长的号角声，取代了震天的战鼓，在血色黄昏中响起。
如同潮水般涌来的魔族大军，又如潮水般缓缓退去，留下了城下漫山遍野的尸体和一片死寂。
维澜城，守住了第一天。
城头上，残存的守军看着退去的魔族，许多人直接虚脱地瘫倒在地，连举起武器的力气都没有。
司马错以剑拄地，支撑着几乎要散架的身体，望着城下的惨状和如血的残阳，两行热泪终于忍不住从这位年轻却已沧桑的名将眼中滑落。
这一天，维澜城化作血肉磨坊，吞噬了无数生命，也彻底改变了魔族对人类战争潜力的认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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