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合金气密门在身后嘶嘶地闭合,将外界走廊那令人不安的、周期性闪烁的红色警报灯光和尖锐的鸣响暂时隔绝。门内,是一片更深沉的、几乎要凝固的黑暗,只有小队成员肩甲上的便携探照灯划破沉寂,光柱在弥漫的、带着金属锈蚀和臭氧味道的空气中剧烈地晃动。
“安全!”队伍最前方的壮汉“铁砧”低吼一声,他那覆盖着厚重护甲的躯体像一堵墙,手中的转轮爆矢枪警惕地扫描着前方未知的空间。枪口下的强光灯照亮了前方大约十米的范围,揭示出一条更加宽阔、但破损程度也更为严重的走廊。墙壁上原本整齐排列的管线大多裸露、断裂,像扭曲的黑色血管般垂落下来,一些地方还在不时迸溅出细小的、危险的电火花。地面覆盖着厚厚的、不知成分的积尘,每一步踏上去都会扬起一片迷蒙的灰雾。
“暂时……安全。”黄凌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微微喘息地纠正道。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并非因为刚才破解门禁时的体力消耗,而是某种更深层次的不适。刚才在门外,为了同步那该死的能量节点,他不得不再次集中精神去“感受”那无处不在却又难以捉摸的地脉能量流。每一次尝试,都像在试图用徒手去梳理狂暴的电流,大脑深处传来阵阵针扎似的刺痛。但成功之后,那一瞬间的能量流和谐共鸣,又带来一种奇异的、几乎令人上瘾的通透感。
然而此刻,那种通透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粘稠的、被窥视的压迫感。它并非来自视觉或听觉,而是直接作用于他的感知层面,如同无数冰冷的细丝,正试图钻进他的意识。
“这里的能量场……很怪。”黄凌的声音在密闭头盔里显得有些闷,他甩了甩头,试图驱散那令人烦躁的低语感。
“读数混乱到了极点。”杨萤的声音透过小队通讯频道传来,冷静中带着一丝紧绷。她半跪在地上,已经迅速展开了她的多功能探测仪,屏幕上的光映亮了她护目镜下紧蹙的眉尖。“辐射水平反倒比外面走廊低,但地脉残余能量的波动频率极不稳定,峰值和谷值跳动毫无规律,像是在……挣扎。还有大量无法识别的低频能量信号混杂其中。”
“挣扎?”跟在杨萤身边的年轻拾荒者“耗子”声音有点发颤,他紧张地握紧了手里的切割枪,“能量还会挣扎?萤姐,你别吓我。”
“对于地脉能量,我们所知的可能只是冰山一角。”杨萤没有抬头,手指飞快地在仪器上操作,试图过滤干扰,捕捉有效信号,“尤其是在这种源头区域。旧世界的人对它们做了什么,我们根本想象不到。”
黄凌深吸一口气,努力将注意力从那些无形的“低语”上移开。他走到杨萤身边,目光扫过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乱码和数据瀑布。“能确定主控制室的方向吗?”
“大致方位可以。能量流最混乱的源头就在这条走廊的尽头偏左。”杨萤指了指前方深邃的黑暗,“但干扰太强,具体距离和路径无法精确测绘。而且……”她顿了顿,调整了一下探测仪的接收频率,“……这些无法识别的低频信号,它们似乎……具有某种结构。”
“结构?”黄凌的心微微一沉。
“不像自然形成的能量辐射,更像是一种……残留的广播?或者……”杨萤的话没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那未尽的含义。在这种地方,任何非自然的信号都意味着不可预知的危险。
小队再次沉默下来,只有靴子踩碎地上不知名硬壳物体的细微声响和粗重的呼吸声。探照灯的光柱艰难地切割着黑暗,照亮了走廊两侧一些破败的房间门牌——“样本分析室4”、“生物活性监测”、“高危污染物处理”。
越往深处走,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就越发明显。黄凌感到自己的神经越绷越紧,仿佛行走在某种巨大生物的食道里,四周的墙壁都在缓慢地、带着恶意地蠕动。他甚至开始产生幻听,好像有无数细碎的声音在他耳边呢喃,听不清具体内容,却充满了绝望、痛苦和一种非人的疯狂。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耗子终于忍不住小声问道,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
“保持频道静默,菜鸟!”铁砧低声呵斥,但他端枪的手臂肌肉也明显绷得更紧了。
突然,黄凌猛地停下脚步,举起握拳的右手——停止前进的手势。所有人瞬间蹲伏下身,武器指向各自负责的方位。
“怎么了?”杨萤压低声音问,警惕地看向四周。
黄凌没有回答,他的全部精神都集中在了那突如其来的、强烈的感知上。不再是模糊的低语,而是一股清晰、冰冷、充满了恶意的精神脉冲,像一根冰锥,猛地刺入他的脑海!
“呃!”他闷哼一声,不由自主地捂住了额头。一幅破碎而扭曲的画面强行涌入他的意识:苍白的、如同融化又凝固的蜡像般的人形,在布满粘稠液体的培养槽中无助地漂浮;闪烁着不祥红光的仪器屏幕;穿着厚重防护服的研究员身影,他们的面容模糊,动作却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狂热;还有尖锐的、非人的惨叫,以及一种冰冷的、机械的记录声……
“……适应性73%……神经链接不稳定……排异反应加剧……” “……注入高浓度地脉精粹……尝试强行融合……” “……样本‘卡帕-7’生命体征消失……记录终止……”
那声音冰冷而无情,如同敲击在墓碑上的石子。
“黄凌!”杨萤注意到他的异常,一把扶住他微微摇晃的身体,“你怎么了?”
那股冰冷的脉冲来得快,去得也快,但留下的精神刺痛和那些可怕的记忆碎片却让黄凌冷汗直流。他用力眨着眼睛,试图摆脱那令人作呕的幻象。
“这地方……不只是研究所……”黄凌的声音沙哑,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恐惧,“他们在……进行人体实验。用活人……和地脉能量……”
他的话让小队成员遍体生寒。耗子甚至忍不住干呕了一声。
就在这时,走廊前方远处,传来一声沉闷的、金属扭曲的巨响!
“戒备!”铁砧低吼,巨大的爆矢枪口瞬间指向声音来源的方向。
探照灯光齐齐扫去,只见大约五十米外,一扇严重变形的、像是从内部被巨力破坏的厚重闸门歪斜地倒在地上。门后的空间一片漆黑,但隐约能听到一种缓慢的、湿漉漉的拖拽声传来。
紧接着,一个身影……或者说,一个曾经是身影的东西,从那片黑暗里缓缓地“流”了出来。
它大致保持着人形,但身体的边界是模糊而蠕动的,仿佛由苍白的、半透明的粘质物构成。它的“皮肤”下,隐约可见扭曲的、尚未完全融化的骨骼和金属植入体的轮廓。它没有明显的五官,只在面部的位置有一个不断开合的、空洞的窟窿。它依靠着几条从躯干下端延伸出来的、不定形的伪足,在地面上缓慢而执拗地拖行,留下一条亮晶晶的、令人不适的粘液轨迹。它周身散发着微弱的、病态的磷光,与周围环境中狂暴的地脉能量产生着某种令人不安的共鸣。
“老天……那是什么东西……”一名队员的声音充满了恐惧和厌恶。
杨萤的探测仪发出了尖锐的警报声。“高能量反应!生命特征……无法定义!它……它本身就是一个混乱的能量聚合体!”
那东西似乎被灯光和声音吸引,它那空洞的“面部”缓缓转向小队的方向。虽然没有眼睛,但每个人都清晰地感觉到了一种纯粹的、原始的饥饿感——对能量,对生命力的贪婪渴望。
它猛地加速!不再是缓慢拖行,而是以一种与其形态不符的、扭曲而迅捷的速度扑了过来,同时发出一种刮擦灵魂般的、无声的尖啸!
“开火!”铁砧的怒吼声和爆矢枪震耳欲聋的咆哮同时响起。
粗大的子弹呼啸着射入那苍白粘稠的躯体,炸开一个个孔洞,溅射出更多半透明的粘液。但伤口几乎瞬间就被流动的粘质物填补愈合,它的速度丝毫未减。
能量步枪的光束射在上面,也只是让它的身体泛起一阵涟漪,仿佛被吸收了一般。
“物理和能量攻击效果都很差!”杨萤快速分析着,声音依旧冷静,但语速极快,“它的核心结构不稳定,但再生速度极快!弱点可能是其内部某个维持形态的能量节点!”
那诡异的生物——或者称为“能量残留体”——已经扑到近前,一条粘稠的、尖端骤然硬化如矛的伪足猛地刺向最前面的铁砧!
铁砧怒吼着用厚重的臂甲格挡,金铁交鸣之声刺耳响起,他竟然被那巨大的力量撞得踉跄后退一步。
黄凌强忍着精神上的刺痛和恶心感,猛地拔出腰间的晶核战刀。战刀上镶嵌的微弱晶核亮起,与他体内那躁动不安的能量产生微弱的呼应。他不能再用那种模糊的感知去尝试控制能量,那太冒险,但或许……
在那怪物再次攻击的瞬间,黄凌没有闪避,而是将全部精神集中在那扑来的苍白躯体上。他不再试图去“控制”什么,而是全力去“感受”它内部能量的流动。
一瞬间,他的“视野”变了。那不再是一个扭曲的人形怪物,而是一团狂暴、混乱、充满痛苦尖叫的能量漩涡!在这漩涡的核心深处,有一个点异常明亮,像一颗疯狂跳动的心脏,不断泵出混乱的能量,又吸收着周围的一切。
就是那里!
“它的核心!在胸腔偏右的位置!”黄凌大吼一声,猛地侧身躲开又一次穿刺,同时战刀带着微光,精准地刺向他所“看”到的那个点!
战刀毫无阻碍地没入那粘稠的躯体,直刺中那个明亮的能量节点!
怪物的动作骤然僵住。
随后,它发出一阵无声却冲击着每个人精神的剧烈哀嚎,整个躯体像被戳破的水袋一样剧烈地波动、塌陷,最后“噗”地一声彻底爆开,化为一滩冒着微弱热气的、迅速失去活性的苍白粘液,只剩下几块未能完全融化的金属碎片和骨骼残渣散落其中。
走廊里恢复了死寂,只剩下队员们粗重的喘息声和心跳的轰鸣。
黄凌单膝跪地,用刀支撑着身体,感到一阵强烈的虚脱。每一次这样集中使用能力,都像抽空他一部分生命力。
杨萤快步走到他身边,看了一眼那滩逐渐凝固的粘液,又看向脸色苍白的黄凌,眼神复杂。“你……又‘看到’了?”
黄凌艰难地点点头,指着那堆残骸:“它们……可能就是那些失败的‘样本’。能量和人体强制融合后的……残留物。三十年了,它们还‘活’着……以这种形式。”
他的话让所有人脊背发凉。这条看似通往希望(主控制室)的捷径,根本就是一条浸满了痛苦与疯狂的回廊。而前方黑暗的尽头,这样的东西,还有多少?
那扇被破坏的闸门后,又藏着怎样可怕的真相?
杨萤将探测仪对准那扇破门,屏幕上的能量读数再次疯狂跳动起来,远比刚才更加剧烈。
“干扰源……不止一个。”她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们被包围了。从前面,还有……我们来的方向。”
低语不再仅仅是低语,它们化作了实质性的、充满恶意的脚步和拖拽声,正从走廊的两端黑暗中,不断地响起,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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