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门户的传送体验比林琪想象中要平稳得多,仿佛只是踏过了一道水波荡漾的帘幕。短暂的失重和光影流转后,脚踏实地感传来,周围的景象已然大变。
不再是昏暗的地下空洞,而是置身于一片奇绝的天地。
他们站在一片晶莹剔透、如同巨大冰晶凝结而成的湖畔。湖水并非在脚下,而是在头顶!整个湖泊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倒扣在天穹之上,湖面平静无波,映照着下方同样由水晶般物质构成的、生长着各种发光植物的奇异森林。光线在湖水和晶体森林间无数次折射,营造出一种梦幻迷离、仿佛置身万花筒内部的感觉。
这里便是千幻山脉的核心——倒悬湖。
“我的妈呀……”百晓生仰着头,看着头顶那波光粼粼的湖面,感觉自己几十年的地理常识被按在地上摩擦,“这、这湖水不会掉下来吧?”
“星轨前辈说了,这里空间折叠,重力是反向的。”林琪适应得很快,她感受着周身微妙的重力变化,混沌色的眼眸扫视着这片奇异的空间。“入口在湖下,意思是……我们要‘跳上去’?”
她尝试轻轻一跃,身体果然轻飘飘地向上方——也就是湖面的方向——浮起了一段距离。
“有趣。”林琪挑眉,这体验倒是新奇。她操控着力量,让自己稳定在空中,如同在水中游泳般,向着那倒悬的湖面“游”去。
百晓生有样学样,笨拙地扑腾着跟上,嘴里还念叨着:“前辈等等我!我这老胳膊老腿的,不太习惯这种‘上天’的姿势啊!”
越靠近湖面,越能感受到一股隐晦而庞大的能量波动从湖底传来。那能量中正平和,带着古老的山川气息,但深处却纠缠着一丝令人不适的、与墟神同源的死寂与污秽。
看来,被污染的龙脉就在这倒悬湖的真正下方。
林琪深吸一口气,率先“潜”入了湖中。
进入湖水的瞬间,并非冰冷的触感,而是一种温润如玉、仿佛被浓郁灵气包裹的感觉。湖水清澈无比,能见度极高。可以看到下方(对他们而言是上方)并非漆黑的湖底,而是一片更加璀璨、由无数发光水晶和奇异符文构成的复杂结构,如同一个倒扣的、巨大的阵法基盘。
而在那阵法基盘的最中央,一道身影静静悬浮着。
他身着月白长袍,即便在湖水中,衣袂也仿佛不受影响,轻轻飘动。墨色长发如瀑散开,面容清俊绝伦,如同精心雕琢的美玉,此刻却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他双眼紧闭,长睫低垂,眉头微蹙,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周身笼罩着一层极其微弱的清冷月华,顽强地抵抗着从下方阵法中不断渗透上来的、丝丝缕缕的黑色气流。
正是昆仑守山人,云澜!
他此刻的模样,比林琪想象中还要糟糕。那清冷出尘的谪仙气质犹在,却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脆弱与死寂,仿佛随时会如同泡沫般碎裂消失。
“云澜前辈!”百晓生惊呼一声,游到近处,却又不敢贸然触碰。
林琪游到云澜身前,能清晰地感受到他体内两股力量的激烈冲突。一股是他自身精纯浩然的昆仑灵力,另一股则是来自下方被污染龙脉的、充满侵蚀性的死寂能量。他的神魂如同风中之烛,摇曳不定。
“必须尽快带他离开这里。”林琪沉声道。下方那阵法显然就是污染源与龙脉的连接点,正在持续不断地侵蚀着他。
她尝试伸出手,想去拉住云澜的手腕。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他的瞬间——
云澜紧闭的眼睫剧烈颤动起来,他猛地睁开双眼!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原本应如寒星般清亮的眸子里,此刻却是一片混乱!左眼依旧保持着月华般的清冷,右眼却已完全被漆黑的死寂占据!两种截然不同的意志在他眼中疯狂交织、争夺!
“滚开!”他发出一声低沉而痛苦的嘶吼,并非针对林琪,更像是本能地排斥一切靠近的存在!一股混杂着清冷月华与污秽死寂的混乱能量猛地从他体内爆发出来,如同失控的浪潮,向四周扩散!
“小心!”林琪脸色微变,立刻撑起五色光华护住自身和百晓生。
那混乱的能量冲击在五象屏障上,激起阵阵涟漪。虽然未能突破防御,但其蕴含的冲击力和那种天道与死寂交织的诡异气息,依旧让林琪感到心惊。
云澜……正在被同化!他的意识在污染下变得极不稳定!
“前辈!云澜前辈!是我们!星轨前辈让我们来救你的!”百晓生躲在林琪身后,焦急地大喊。
然而,此刻的云澜似乎根本听不进任何话语。他右眼的漆黑更加浓郁,脸上浮现出挣扎与痛苦之色,周身的气息变得更加狂暴紊乱。他抬起手,掌心凝聚起一团极不稳定的、黑白交织的能量球,眼看就要再次发动攻击!
强行带走一个意识不清、还会无差别攻击的“谪仙”,难度系数直接爆表!
林琪看着云澜那痛苦而混乱的模样,眼神一凝。不能硬来,必须让他先冷静下来,或者……暂时压制住他体内的污染!
她想起了星轨的话,需要借助天机阁的“周天星斗大阵”才能彻底拔除污染。但远水解不了近渴。
或许……可以试试“钥匙”的权能?不是净化,而是……短暂的“隔绝”或“安抚”?
她再次尝试靠近,这一次,她没有伸出手,而是将左手腕的星钥对准云澜,同时调动体内最为中正平和、蕴含无限生机的青龙之力,混合着一丝星钥的纯净气息,化作一道温和的青色光流,缓缓流向云澜。
“云澜,看着我。”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抚慰人心的力量,穿透那混乱的能量场,“我是林琪,苏念的女儿。”
苏念这个名字,似乎触动了他意识深处某个柔软的角落。
云澜准备攻击的动作猛地一滞,左眼那清冷的月光微微亮了一瞬,混乱的眼神中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的茫然。
有效!
林琪趁热打铁,更多的青色光流如同温柔的溪水,萦绕在云澜周身,试图暂时隔绝那下方阵法传来的污染低语,安抚他狂暴的灵魂。
云澜周身的混乱能量渐渐平息了一些,他右眼的漆黑似乎也褪去了一丝。他怔怔地看着林琪,或者说,是通过她,看着某个遥远的影子,嘴唇微动,发出几不可闻的呢喃:
“苏……念……”
随即,他眼中最后一丝清明消失,身体一软,再次陷入了深度昏迷,但周身的气息却比之前平稳了许多。
林琪松了口气,连忙上前扶住他软倒的身体。
入手是冰凉的触感和单薄得令人心惊的重量。
“搞定,收工!”百晓生见状,立刻眉开眼笑,“前辈出马,一个顶俩!”
林琪却没他那么乐观。云澜的情况只是暂时稳定,必须尽快返回天机阁。她看了一眼下方那依旧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阵法基盘,眉头微蹙。
这污染的源头,恐怕没那么简单。
她不再耽搁,一手揽住昏迷的云澜,对百晓生道:“走了,回去交差。”
三人开始向着来时的湖面“上游”而去。
而他们并未察觉,在下方那黑暗的阵法深处,一双完全由漆黑能量构成的、毫无感情的巨大眼眸,正缓缓睁开,无声地注视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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