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出院子玉芳才敢哭出声音来:大姐怎么了,要是得了什么大病,爸爸妈妈也不在家,就我跟小五俩个能干什么呀?小五这会儿一定也吓着了,这个家就要我一个人撑着了吗?可我什么都不会啊!
玉芳越想越害怕,哭声也越发不受控制的越来越大。
鲁明华跟在朱金山后面,走出门就听到了这凄惨的哭声,只觉头皮一阵发麻。
循声看去,月光下依稀分辨出是玉芳,鲁明华心里‘咯噔’一跳,心想:完了,就耽搁了这么一会儿,小五出事儿了?
朱金山吓得更惨:完蛋了,这下罪过大了!
朱金山回家拴好牛就去了林家,偏林家四口都不在家。
林学民感冒了头疼,傍晚的时候文玉芬过来喊鲁明华去看看,一家人做好的饭都没顾上吃,就火急火燎的去了。
林家老俩口住在水库湾里。这个水库是大集体才扩建开挖的,最早就是一个占地两三亩的堰塘,也是苏建国家的祖业,周围是一片冬水田,苏家在山湾里建了几间房屋,雇了长工,在这里管理水田和山坡上的土地。
土改时这房子和土地都归了公,人民公社为了解决更多的农田用水,发动广大劳动人民,大力开挖修建水库和水渠,这片冬水田就被纳入扩建范围,成了一个占地五六十亩的大水库,当然这个大,是相对而言的。因为在平原地方,一个水库怎么着也有上百亩到千亩吧,但这个地方地势特殊,能有这么大,已经很不容易了。
长工们住的房子,做了知青点,知青返城后,这房子就空了出来。
林家开始只有三间老房子,林国喜结婚,老俩口就搬到这里来住了。后来林国喜修了现在的大房子,让父母搬回来一起住,林学民一直不肯,他说:“我就喜欢住在这里,出门就能看见这么大的一条水库,看着这么清澈明亮的水,心里舒畅得很!”
林国喜知道:这个水库是林学民亲自指挥修建的,是他在战场以外的人生价值的体现,所以便没再劝过他。
老两口单独住在这里,平时就养点鸡鸭,种点蔬菜,日子过得很是清静。
鲁明华怀了林昊后,他们就把春晓接来照顾,一直到春晓上学。本来文玉芬还想让春晓读书也住这里,反正和学校距离也差不多。鲁明华说两个老人冬天早起做饭太辛苦,怕他们太过受累。
春晓虽然调皮但真是两老人的开心果,这一离开,文玉芬心里就空落落的难受。
林学民说:“明华带回去是对的,春晓上学,在这湾里连个同路的人都没有,万一她要在半道想起去玩水,我们又不知道多危险!她走那边大埂上,全是同路的孩子,不是可以相互监督又照应吗?”
文玉芬想着这话也对,便也就不再执着了。想俩孩子了就提上十几二十枚的鸡蛋、鸭蛋自己跑一趟。
鲁明华给林学民扎了针,又配了四道药说:“爸,你把药吃了,我明天再来看你。”又对旁边给孙子孙女拿自制点心的文玉芬说:“妈,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给你瞧瞧!”
文玉芬说:“我没有什么不舒服,就晚上老睡不着觉,要不你给我点安眠药吧!”
鲁明华拿出一小瓶药递给文玉芬,叮嘱她:“睡前吃一颗,千万不能多吃!”
林国喜倒了两杯水,分别递给林学民和文玉芬说:“爸,妈你们还是搬去跟我们住一起吧。你的腿也不好,隔着这么远,我们照顾不好你们。”
鲁明华也说:“你们二老搬过去,我们忙起来,你们帮着看看昊昊也好啊!”
林学民还是舍不得离开,文玉芬说:“他舍不得,随他吧!过几天忙起来,春晓也要放假吧,我去把俩孩子都带这里来,我看着!”
一家四口回家,饭都凉了,好在这个天气倒也不怕。正吃着饭,朱金山又来了,他讲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说:“明华嫂子,麻烦你去看看小五吧!这万一被我给吓出个好歹来,我都没脸见苏老表两口子了!”
鲁明华说:“行,我吃完饭就去!”
朱金山说:“你们说这几个孩子,咋现在就开始割麦子了呢?我要不是亲眼看见,怎么都想不到啊!”
林国喜放下碗筷说:“哎,苏老表两个人有福气啊,几个孩子都懂事。这么早就开始割,就是不想让我们帮忙呗!”
鲁明华放下碗筷站起身来,说:“国喜,你收拾一下,烧水给孩子们洗澡,我去看看去!”
朱金山也站起来说:“我也得去看看!”
鲁明华和朱金山这会儿听到玉芳的哭声,都不由心里直发沉,腿脚也发软,呆愣间,玉芳已到了跟前。
这时的玉芳只顾着难过,哭得伤心不已,根本没有注意面前有两个人。鲁明华轻轻清了清嗓子,看玉芳停下了说:“玉芳,好孩子你先别哭,我跟你去看看。给小五测过体温了吗?”
朱金山站在鲁明华身后大气不敢喘,就瞪大眼睛盯着玉芳。
玉芳睁着饱含泪水的眼睛,等看清楚是谁站在面前,一时竟控制不住,扑进了鲁明华的怀里,哽咽着说:“明华婶婶,我姐,我姐她,快要死了!”
“嗡”的一声在鲁明华与朱金山的脑海里同时响起,鲁明华想:这么一会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朱金山想:是不是她们今天其实割了一天的麦子,这孩子拼命往家里搬,背得太重摔了?
鲁明华稳了稳狂跳的心,一边着急忙慌的往前跑,一边着急的问:“你姐怎么了,摔跤了吗?”
玉芳也跟着往回跑,喘着气说:“她没摔,她脸白得跟纸一样,还出血了!”
鲁明华有点懵,她问:“没摔?怎么出血了?看到伤口在哪吗?”
玉芳因为担忧哭泣,又劳动了这么久,还这么跑来跑去。这会儿又是喘息又是哽咽的,说出来的话都是断断续续的:“浴桶里、的水…都…红了,她…在、哭!”
鲁明华的心瞬间忽忽悠悠的,从嗓子眼掉回了肚子里,喘着气放慢了脚步,说:“哦,没事儿,别害怕!我知道怎么回事儿了,我去了她就没事了!小五呢?小五没事儿吧?”
玉芳听说玉秀没事,稍微放下些心来,也放慢了脚步,但说话还是断断续续的:“小五…没事,这会儿,正守着我姐呢!”
跟在后面的朱金山,听说小五没事的同时,也反应过来,玉秀可能怎么了。一时间有些混乱:自己是该走呢?还是该走呢?呆立了两秒转身去了苏家的麦地。
玉芳走后,玉秀就慢慢收拾起自己的惊慌和害怕。稳了稳情绪,轻声对惊惶不安的小五说:“小五,别怕,姐姐就是刚刚背麦子闪了腰有些疼,这会儿已经缓过来了。你去帮姐姐把裙子拿来,好不好?姐姐想穿裙子了!”
玉凤盯着玉秀,眨了眨眼睛,两颗泪珠就顺着眼睫毛掉了下来,她小心翼翼的问:“真的缓过来了吗?”
见玉秀点头,玉凤没再耽搁转身就去了。
鲁明华来时,玉秀刚穿好裙子,蹲在浴桶边,准备放掉浴桶里的水。看到鲁明华勉强笑着招呼:“明华婶婶来了!”
鲁明华微笑着应了一声,坐在小板凳上,把药箱放在腿上轻柔的说:“玉芳带小五先出去!你们俩放心,我保证你们的姐姐啥事都不会有,去吧!”
玉芳和玉凤交换了一个眼神,接过玉凤手上的油灯一起走了出去。
玉秀的脸一下子变得更加苍白,血色仿佛被瞬间抽走了,喉咙直发紧,她颤声问:“明华婶婶,我尿出了血,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鲁明华站起来把药箱放在板凳上打开,轻声安抚说:“什么死不死的,别吓唬自己!过来,我给你说!”
玉秀走过去,看见鲁明华手上一个方方正正的纸盒子,上面印着个漂亮的姑娘,还有几个字:卫生带。
她好奇的看着鲁明华打开来:红色的一条,长长的宽约五公分,像是塑料的却又似乎很柔软的样子,上面还有细细的松紧带,在两端还各有两条长带子。
玉秀茫然的问:“明华婶婶,这是什么呀?”
鲁明华笑得很慈爱:“玉秀,从今天起,你就是大姑娘了。这就叫月经,是每个小女孩儿变成大女孩都要经历的第一步。后面可能还会长出毛毛来,这都是正常的青春期生长发育。”又指着玉秀的前胸说:“这里是不是也不舒服,有肿胀的感觉?”
玉秀羞涩的点头:“有几天了!”
鲁明华笑着说:“这些都是正常的生理发育,女孩和男孩的不同就会越来越明显。现在起,里面要穿小背心了,你有没有啊?”
玉秀红着脸点头:“有!我妈妈去年给我买了两件,我还没穿过呢!”
鲁明华又手把手的教玉秀怎么使用卫生带:把卫生纸折成宽约三公分的长条,塞进卫生带的两根细松紧带里,用卫生带两头的带子贴身系在腰间。
两人收拾妥当,玉秀的一张脸,已经红得都要滴出血了,但心里却暖暖的,她语气轻松了不少,感激的对鲁明华说:“婶婶,谢谢你!”
鲁明华笑说:“谢什么呀,傻孩子!我们做女人就是这么麻烦!哎!你们读书没有安排生理卫生课吗?”
玉秀摇头说:“没有上过啊!”
鲁明华无奈的笑笑说:“你记得准备好,以后每个月差不多都是这几天会来,持续时间三天或者一个星期都是正常的。”
转而口气变得严肃的叮嘱道:“玉秀,你一定要记好,每到这几天都尽量不要吃生冷的东西,不要做剧烈的运动,像今天这样绝对不可以。若是伤了身体,以后可补不回来!”
玉秀感动的又流下了泪水,若不是鲁明华这么耐心细致的安抚,玉秀觉得自己就算了解了这些,也会害怕得要死。
鲁明华替玉秀擦去泪水,轻声说:“我回去了,你们也早点休息。玉芳刚来找我,哭得我们都吓了一跳!”
玉秀忙问:“玉芳怎么说的?”
鲁明华笑着说:“她说你要死了,浴桶里面的水都是红的!”
玉秀羞得不行:天呐,以后怎么好意思见人啊!
鲁明华看出了玉秀的窘迫,怕她以后见人尴尬,拍拍她肩膀说:“没事,除了我没人知道的!”
鲁明华可以肯定,朱金山一个大男人,就算知道了,他也会装不知道的。
玉秀依依不舍的送走鲁明华,就去厨房找俩妹妹。玉芳已经安慰好了玉凤,把锅里剩的开水装进水壶,重新舀水正在加热呢。
看见玉秀表情轻松的走进来,两人还是有些担忧的眼神,齐刷刷的看了过来。
玉秀心里不禁有些惭愧,赶忙解释道:“姐让你们担心了。我就是背麦子不小心闪到了腰,这会儿吃了明华婶婶的药,感觉好多了!真的,什么事儿都没了!”
玉秀对玉芳说:“玉芳你带小五一块去洗澡吧,你们洗好我还想再洗一遍,刚刚没洗干净。”
玉芳似懂非懂的带着懵懂无知的玉凤去准备洗澡。玉秀帮她们兑好水,就静静的坐在灶门前,看着灶膛明灭的火星心潮起伏。
朱金山看了苏家的麦田又去了林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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