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那番半真半假、带着“碰瓷”意味的“团宠”言论,虽然成功地镇住了梦艺,逼她收回了躁动的神兽,也将现场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搅和得有些微妙,但大殿内三位顶尖存在的感知何等敏锐?水清漓、世王、乃至怒火中烧的星尘,几乎在默话音落下的瞬间,便都清晰地察觉到——默,并非完全是在“演戏”。
她那看似娇柔的“虚弱”,那恰到好处的“摇晃”,那眉宇间难以掩饰的疲惫,以及她周身气息虽然被层层力量包裹、却依旧透出的那一丝本源上的“虚浮”感……无一不在说明一个事实:她刚才那番看似轻松写意、甚至带着戏谑的应对,已然接近了她苏醒后所能支撑的极限!
她能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能气定神闲地“威胁”梦艺,靠的绝非仅仅是演技或心计,而是实实在在的、多重力量的叠加支撑!
水清漓冰蓝色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与凝重。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默此刻的状态。她左手无名指上那枚由他本源水精凝聚、与他心意相通的水魄戒,正散发着温润的光华,源源不断地将最精纯柔和的水之仙力渡入她体内,稳固着她的心脉。她丹田深处,那枚与他性命交修、寄存着她部分灵魂本源的本命仙珠,也在微微震颤,散发出勃勃生机,护持着她的根基。更深层次,那将他们灵魂紧密相连的“唤醒之契”,如同最坚韧的桥梁,正将他的部分生命气息与灵魂力量,悄无声息地共享给她,为她提供着最根本的支撑。再加上他对水之权柄的无条件共享,以及那条与她气息相连、分担了部分威压的小水龙……正是这层层叠叠、环环相扣的守护,才让她能够在这等恐怖威压下侃侃而谈,甚至“狐假虎威”。
但,支撑终究只是支撑,并非痊愈。她的本源依旧枯竭,灵魂依旧虚弱,如同大病初愈之人,强撑着一口气。每多待一秒,每多说一句话,对她而言都是巨大的消耗。
水清漓周身的气息愈发冰寒,他只想尽快结束这场闹剧,带她回去静养。
王座之上,那混沌雾气微微波动,世王漠然的目光在默身上停留了一瞬,那目光似乎穿透了层层表象,看到了她体内那勉强维系着的、脆弱的平衡。他没有言语,但周遭那令人窒息的威压,却微不可察地收敛了一丝。
而原本怒火最盛、一心想要严惩火燎耶的星尘,此刻也皱紧了眉头。他固然恨极了火燎耶毁他命运纺车,但看着下方那个脸色苍白、却强撑着站在那里、眼神依旧清亮的丫头,再想到她之前那番看似胡闹、实则巧妙化解冲突的举动,心中的怒火竟也被压下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烦躁与……不易察觉的关切。他星尘再怒,也不至于跟一个刚从鬼门关回来、虚弱不堪的小丫头计较,更不想因为自己的事,让她再受折腾。
“唉……” 星尘忽然叹了口气,打破了沉寂。他揉了揉眉心,脸上带着一丝无奈与疲惫,看向默,语气竟放缓了许多,带着一种长辈对晚辈的……纵容?
“行了行了,丫头,” 星尘摆了摆手,周身躁动的星辰之力也平息了不少,“别硬撑着了。看你那小脸白的,风一吹就要倒似的。”
他目光扫过地上死狗般的火燎耶,又瞥了一眼战战兢兢的梦艺,最终看向默,带着一种“赶紧搞定收工”的不耐烦语气说道:
“星尘哥哥听你的!你说,这事儿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赶紧处理完,咱们各回各的地方休息!你也赶紧回去躺着去!别在这儿耗着了!”
这话一出,梦艺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希冀光芒!星尘……竟然松口了?!而且……是把处置权交给了默?!这……这可是天大的转机啊!
水清漓冰蓝色的眼眸微微一闪,看向星尘的目光中少了一丝寒意。世王王座上的混沌雾气,依旧平静无波。
而被点名的默,在听到星尘这番话后,先是微微一愣,随即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与……一丝不赞同。她轻轻摇了摇头,脸上那副“虚弱”的表情收敛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认真与郑重。
“星尘哥哥,” 她开口,声音虽然依旧带着些许中气不足,但语气却清晰而坚定,“你这话说的……可不妥。”
她迎着星尘略带疑惑的目光,认真地说道:
“怎么还能让你……自己吃亏呢?”
怎么能让你自己吃亏?
星尘愣住了。梦艺也愣住了。连水清漓眼中都闪过一丝讶异。
默继续道,条理清晰:“火燎耶擅闯你的星辰海,毁坏命运纺车,剪断命运丝线,这是铁一般的事实,是重罪!岂能因为我几句话,就让你这苦主轻拿轻放,蒙受损失?那岂不是成了我默仗着身份,徇私枉法了?”
她这话,说得堂堂正正,既维护了星尘的尊严与利益,也撇清了自己可能被误解的“说情”嫌疑。
星尘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默抬手制止了。
“星尘哥哥稍安勿躁。” 默微微一笑,冰蓝色的眼眸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妹妹我,可不是要和稀泥。”
她的目光转向地上被封禁的火燎耶,又看向一旁紧张万分的梦艺,最后重新看向星尘,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公允:
“我的意思是……罚,必须要罚!而且要罚得他刻骨铭心,罚得他再也不敢犯!更要罚得……足以弥补星尘哥哥你的损失,并且,以儆效尤!”
梦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默话锋一转,提出了具体的方案:
“首先,梦艺姐姐先前答应的事,必须做到!” 她看向梦艺,目光锐利,“她需以梦境国度之力,倾尽全力,协助星尘哥哥你……修复命运纺车,梳理紊乱的命运丝线!这是她自愿提出的戴罪立功之举,也是弥补过错的关键一环!必须落实!”
梦艺闻言,连忙用力点头,急切道:“是是是!我一定做到!倾尽所有,协助星尘殿下修复圣物!”
星尘冷哼一声,不置可否,但脸色稍缓。默这个提议,确实说到了点子上,梦境之力对于梳理虚无缥缈的命运轨迹,确有奇效。
“至于火燎耶本人嘛……” 默的目光重新落回那尊冰雕,语气变得冰冷,“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她一字一顿,清晰地说道:
“我提议,将他……永久封印于其本源之地——火虹沙漠深处!不得踏出沙漠半步!封印期间,没收其本命法宝——火睛眸!由星尘哥哥你……亲自保管!”
永久封印!没收火睛眸!
火睛眸乃是火燎耶的力量核心之一,失去它,火燎耶的实力将大打折扣!永久封印更是意味着无限期的囚禁!
梦艺脸色一白,却不敢出声反驳。这惩罚,已比形神俱灭好上千万倍了!
默顿了顿,给出了最终、也是最关键的一个提议,她看向星尘,语气带着尊重与商量:
“而封印的具体时限……”
她微微一笑,说出了让星尘都感到意外的话:
“……不由世王哥哥定,不由清漓定,也不由我定。”
“就由星尘哥哥你……亲自来定!”
“何时你觉得,命运纺车修复如初,甚至更胜往昔;何时你觉得,火燎耶诚心悔过,戾气尽消;何时你觉得……这口气顺了,这损失补回来了……”
默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安抚力量:
“何时,再考虑……是否解除他的封印。”
“这个时限,可能是一千年,可能是一万年,也可能是……永远。”
“全凭星尘哥哥……你的心意而定。”
全凭你的心意而定!
这个提议,不可谓不狠!将火燎耶的刑期,完全交给了苦主星尘来裁决!这等于将火燎耶的未来,彻底捏在了星尘的手里!但同时,又给了星尘一个台阶,一个“考虑解除”的希望,不至于将事情做绝。
更重要的是,这个提议,最大限度地尊重和补偿了星尘这位受害者的权益和感受!
星尘彻底愣住了,他看着下方那个脸色苍白、眼神却亮得惊人的丫头,心中百感交集。这丫头……哪里是徇私?她这是在用最聪明、最公允的方式,既给了梦艺和火燎耶一线生机( albeit 极其渺茫),又最大限度地维护了他星尘的利益和尊严!甚至……还顺手帮他把后续修复命运纺车的“苦力”问题都给解决了(梦艺)!
这心思之缜密,处事之圆融,罚罪之公允……简直……
星尘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胸中的怒火,竟在这一刻,奇异地消散了大半。他深深地看了默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有赞赏,有感慨,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激?
他沉默了片刻,最终,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清越,却带着一丝如释重负:
“好!就依丫头所言!”
一锤定音!
一场险些引发高层动荡的风波,在默这番看似虚弱、实则步步为营的周旋下,终于……尘埃落定。而默,也终于可以……安心地“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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