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幽冥血海,修罗王城的最深处。
玄夜斜倚在王座之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由星辰核心铸造的扶手。他身着一袭玄色暗纹长袍,容颜昳丽绝伦,一双深紫色的眼瞳却如同万古不化的寒冰,沉淀着无尽的野心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厌倦。
又是一日。统御修罗族,谋划七曜神玉,算计天界……这些曾让他兴致勃勃的宏图霸业,在漫长岁月的重复下,似乎也失了些趣味。
“尊主,根据星轨推演,近日虚空界壁或有异动,恐有变数降临。”一位长老恭敬地禀报。
“变数?”玄夜唇角勾起一抹兴味的弧度,似笑非笑,“这死水一般的六界,本座倒希望有些变数。”他挥退众人,指尖萦绕起一缕暗红色的修罗神力,低语道:“染青……若你还在,是否会怪我太过无趣?”
他习惯性地沉浸在过往的偏执与回忆中,这是支撑他野心的动力,却也像一道无形的枷锁。
然而,就在这一刻——
轰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毫无征兆地炸裂在王城上空!坚固无比的幽冥结界,竟被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
一道炽烈如流星的火光,拖着长长的尾焰,以一种近乎蛮横的姿态,撞碎了玄夜寝宫偏殿的穹顶,在一阵稀里哗啦的碎裂声中,重重砸在了地面之上。
烟尘弥漫,碎石飞溅。
玄夜眼中的慵懒和追忆瞬间被凌厉所取代。竟有人敢直接砸穿他的王城?是天界的新把戏,还是哪一族的刺客如此……别出心裁?
他身形一闪,已出现在偏殿废墟之中。修罗神力蓄势待发,周遭空气都因那可怖的力量而微微扭曲。
(二)
烟尘缓缓散去。
坑底,一个身影龇牙咧嘴地爬了起来,一边拍打着身上的灰尘,一边嘟囔:“哇哦,这下摔得可真够劲!苗条俊这家伙,传送技术还是这么不靠谱吗?”
那是一个看起来十分年轻的男子,一头火焰般的红色短发格外醒目,五官俊朗,眉眼间自带一股阳光洒脱的气息。他穿着玄夜从未见过的奇异服饰(地球现代服装),好奇地东张西望,似乎对自己造成的破坏毫无自觉。
最让玄夜瞳孔微缩的是,这少年身上涌动的能量形式,他闻所未闻,并非仙力、魔力或任何已知种族的力量,至刚至阳,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与……一种傻乎乎的热情?
“你是何人?”玄夜的声音冷冽,带着属于修罗王的绝对威压。他习惯性地开始评估,是直接出手格杀,还是先套出情报?
那红发少年——火麟飞,闻声抬头,看到玄夜的瞬间,眼睛明显亮了一下,脱口而出:“哇!这位……呃,帅哥?你长得可真好看!就是脸色白了点,是不是缺钙啊?要多晒太阳!”
“……”玄夜周身凝聚的杀气猛地一滞。
他预想了无数种开场白,或许是厉声质问,或许是跪地求饶,或许是直接动手,但绝不包括……被人关心是否缺钙?
火麟飞完全没察觉对方复杂的心绪,他手脚并用地从坑里爬出来,动作灵活又有点莽撞,笑嘻嘻地走到玄夜面前,非常自来熟地伸出手:“我叫火麟飞,超兽战队队员!哥们,这地方是哪儿啊?装修风格挺……别致的哈,就是采光不太行。”
玄夜垂眸,看着那只伸到自己面前、还沾着点灰尘的手。多少万年了,从未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且无礼,却又奇异地不带丝毫谄媚或恐惧。
他心底冷笑,很好,不管这是谁派来的,成功引起了他的兴趣。他倒要看看,这少年是真傻,还是装傻。
玄夜没有去握那只手,只是用那双深邃的紫眸审视着火麟飞,瞬间切换了策略。他周身凌厉的气息悄然收敛,脸上浮现一丝恰到好处的虚弱与忧郁,声音也放柔了几分:“此地……乃是与世隔绝的幽冥之境。在下玄夜,方才修炼出了些岔子,惊扰阁下,还望见谅。”
这是他惯用的伎俩,示敌以弱,引人入彀。
果然,火麟飞一听,脸上顿时露出了“我懂了”的表情,同情地拍了拍玄夜的肩膀(玄夜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哎呀,我说呢!一看你就是平时闷在屋里不运动!修炼不能硬撑,要劳逸结合!走走走,带我去个开阔点的地方,我教你两套广播体操,保你神清气爽!”
“广……广播体操?”玄夜完美的表情管理出现了一丝裂痕。他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三)
半个时辰后,修罗王城那片用来演练杀戮阵法的肃杀广场上。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伸展运动!对,就像我这样,把胳膊伸开!哎,玄夜兄,你动作太僵硬了,要放开一点!”火麟飞站在前面,动作大开大合,充满活力,认真地教着。
玄夜跟在他身后,机械地模仿着动作,脸色黑得几乎能滴出墨。他,堂堂修罗王,执掌生死,谋划六界,此刻竟在自家核心领地上,陪着这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傻小子做这种名为“广播体操”的愚蠢动作!
几名巡逻的修罗将领恰好经过,看到这一幕,惊得下巴都快掉地上了,慌忙低下头,假装什么都没看见,快步溜走。
玄夜感到自己积累了万年的威仪,正在咔咔碎裂。他强忍着将眼前这团“小太阳”一掌拍灭的冲动,不断告诉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且看他究竟有何目的……
“好了!热身完毕!”火麟飞一套操做完,神采奕奕地转身,看到玄夜那副隐忍的样子,恍然大悟般一拍脑袋,“哦!我明白了,你是不是觉得这个太简单了?不过瘾?没关系!”
他眼睛四处一扫,看到了广场边缘矗立的一尊巨大的、由幽冥玄铁打造的修罗魔神雕像,那是修罗族的信仰图腾之一。
“有了!你看那个大家伙,看起来挺结实的哈!”火麟飞兴致勃勃地指着雕像。
玄夜心中警铃大作:“你待如何?”
“嘿嘿,给你展示一下我们超兽战队的打招呼方式!”话音未落,火麟飞已纵身跃起,体内异能量瞬间澎湃燃烧!
“火—云—诀—!”
一道炽热无比的火柱,如同咆哮的巨龙,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直奔那尊魔神雕像而去!
“住手!”玄夜脸色剧变,那可是修罗族的圣像!他急忙出手,暗红色神力汹涌而出,试图拦截。
轰——!!!
剧烈的爆炸声震耳欲聋。火光与暗红神力碰撞,激起漫天烟尘。
待烟尘散去,那尊坚不可摧的幽冥玄铁雕像,胸口被轰出了一个焦黑的大洞,残存的部位还闪烁着不稳定的异能量火花。
整个修罗王城,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感受到能量波动赶来的修罗族人们,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神圣的雕像,以及雕像前那个挠着头、有点不好意思的红发少年。
“呃……抱歉抱歉,没想到你们这儿的石头这么不经打……”火麟飞转头对脸色已经黑如锅底的玄夜,露出了一个灿烂又带着几分歉意的笑容,“那什么,要不……我赔?”
玄夜看着那张笑得没心没肺的脸,又看了看冒着青烟的圣像,再感受到四面八方族人那惊疑、恐惧、愤怒交织的视线……
他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这一刻,修罗王玄夜清晰地意识到——
这个名叫火麟飞的家伙,根本不是什么计划中的变数。
这他妈绝对是他的劫数!是上天派来专门克他的孽缘!而且,这孽缘的闯祸能力和拉仇恨的本事,似乎……远在他之上!
他看着火麟飞那双清澈又无辜的眼睛,头一次,在算计和掌控之外,生出了一种名为“无力”的情绪。
而这场注定鸡飞狗跳的“情缘”,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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