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察府的闺房里,空气像凝固的冰,连香薰的热气都散不开。
明玉蜷缩在锦被里,小腹的绞痛像有把小刀在里面拧,疼得她浑身发抖,冷汗把鬓发都浸湿了,贴在脸上,冰凉一片。
“哐当!”手里的汤碗掉在地上,红糖姜枣羹洒了一地,像摊凝固的血。
“格格!”陈嬷嬷的声音带着惊,她一把扶住明玉,手指按在她虎口的合谷穴上,力道沉稳,“别怕,嬷嬷在。”
她的另一只手在明玉后腰推揉,带着股温温的劲,像暖炉贴在皮肤上。可那绞痛太凶,像头野兽,怎么都按不住。
“额娘…”明玉的声音细得像蚊子叫,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淌,砸在锦被上,洇出个小湿痕。
她能感觉到,那道线的另一头传来股怒,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心口发麻。是胤禛,他在发火,火大得能把人烧化,连带着她的身子都跟着疼。
“这到底是怎么了…”瓜尔佳氏扑到床边,看着女儿惨白的脸,心疼得直掉眼泪,“快!快请太医!”
陈嬷嬷摇摇头:“夫人别急,是气冲的,太医来了也未必有用。拿个暖炉来,再取床厚毯子。”
暖炉塞进明玉怀里,厚毯子裹得像粽子,可那股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冷,怎么都驱不散。
户部的粮仓里,霉味混着尘土味,像陈年的老账册。
胤禛站在粮堆前,手里捏着块成色不足的火耗银,指节捏得发白。那银子黑黢黢的,像块烧过的炭,却被记成了“足色”,明目张胆地贪。
“好胆!”他低声喝,声音冷得像冰,震得粮堆簌簌掉灰。
站在一旁的明轩吓得腿都软了,他从没见过四贝勒发这么大的火,那眼神像要吃人,连空气都跟着发抖。
就在这时,一股弱得像蛛丝的气顺着那道线飘过来,带着痛,带着慌,还有点…求救。
“她怎么了?”胤禛的眉峰猛地一挑,心里咯噔一下。
他好像“看”到了——蜷缩的身影,惨白的脸,掉在地上的汤碗,还有那股子散不去的冷。
“明玉!”他低呼,左手腕内侧突然传来阵灼热,龙纹像活了,在皮肤下游走,带着股急,像要冲出去。
他转身就走,玄色披风扫过粮袋,带起阵灰。
“主子?”苏培盛愣了,案子刚查到关键处,怎么说走就走?
胤禛没回头,脚步快得像风。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急,只知道那股弱气像根线,牵着他的心,不回去看看,不放心。
富察府的房间里,陈嬷嬷正给明玉喂药,黑漆漆的药汁泛着苦气,像胆汁。
“喝了就好了。”她的声音很柔,像哄孩子。
明玉皱着眉,一口咽下去,苦味顺着喉咙往下滑,苦得她直哆嗦。小腹的绞痛终于轻了些,像退潮的海,只留下点坠胀。
“格格,”陈嬷嬷的指尖划过她的脉,“这气太凶,伤了你的根基。以后可不能再受这样的惊了,尤其…不能再动你那力气。”
明玉点点头,眼睛红红的。她知道,陈嬷嬷说的是灵泉,那泉眼的水虽然能滋养,可也经不住这么折腾。
她能感觉到,那道线的另一头传来股急,像被什么东西赶着,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他来了。”她小声说,心里有点慌,又有点…说不清的期待。
永和宫的暖阁里,德妃正看着窗外的落叶发呆,手里的佛珠“啪”地断了线,绿珠子滚了一地。
“娘娘!”崔嬷嬷的声音带着惊。
德妃没捡珠子,心里突然一慌:“富察府…出事了?”
话音刚落,小太监就滚爬地进来:“娘娘!陈嬷嬷急报!格格腹痛如绞,差点…差点没过来!”
“什么?!”德妃猛地站起来,眼前一黑,踉跄一步才站稳,“怎么回事?!”
“说是…说是受了惊,气冲了身子!”小太监的声音带着哭腔。
德妃的脸瞬间沉了,眼里像结了冰:“老四!肯定是他!”她太了解胤禛了,那股子雷霆之怒,能把人吓死,明玉身子弱,怎么禁得住?
“崔嬷嬷!”她扬声,声音带着怒,“把库房里的血燕、阿胶,还有那盒温玉髓,都给玉儿送去!告诉陈嬷嬷,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把格格的根基护住!”
她的手紧紧攥着,指节发白。玉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她绝饶不了老四!
雍亲王府的马车在富察府外停下,胤禛没等车停稳就跳了下来,玄色披风扫过门槛,带起阵风。
他站在院子里,没进去。他不能进去,一个贝勒爷闯进格格的闺房,像什么样子。
“苏培盛,”他扬声,声音有点哑,“把那支百年老参送进去,说是…给格格补身子的。”
“嗻!”苏培盛捧着参盒,快步往里走。
胤禛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左手腕的灼热感还在,却比刚才轻了些。他能感觉到,那道线的另一头传来股弱,像雨后的蛛丝,却稳了些,不那么慌了。
“还好。”他低声说,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送参,只知道这样做,心里能踏实点。
富察府的房间里,明玉看着那支老参,参须完整,像个小老头,一看就很珍贵。
“四贝勒送的?”她的声音有点哑。
陈嬷嬷点点头:“说是给格格补身子的。”
明玉的指尖划过参盒,心里有点暖,又有点涩。他发火伤了她,又送参来补,这算什么?
小腹的坠胀还在,像提醒她刚才的痛。她能感觉到,那道线的另一头传来股静,像无风的湖,却带着点…守。
他没走,就在外面。
“他在等。”明玉小声说,脸颊有点烫。
窗外的月亮升起来了,照在地上,像铺了层银霜。房间里,药味还没散,却混进了点参香,暖暖的。雍亲王府的马车还在外面,像座沉默的山。
那道连接着两人的线,在月光里轻轻晃着,像根绷得紧紧的弦。谁也不知道,下一次奏响的,会是痛,还是暖。
明玉裹紧了锦被,小腹的暖炉还热着。她知道,这“共存”的路,还长着呢,疼过这一次,以后…总能找到法子,不再这么痛了吧?
她闭上眼睛,灵泉的水在识海里慢慢流,温温的,像在哄她睡觉。而门外的胤禛,看着那扇窗,左手腕的龙纹终于不烫了,像块温玉,贴在皮肤上,带着点…说不清的牵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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