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在紫檀书案上跳动，将胤禛的影子投在墙上，忽明忽暗。他刚从正院回来，指尖还残留着弘昉柔软的胎发触感——那孩子在他怀中安睡，眉眼间的英气像极了年轻时的康熙，而昭瑜唇角的梨涡，又与德妃如出一辙。这满室的温馨，像一层柔软的铠甲，让他在面对暗处风浪时，多了几分坚定。
“主子，人都屏退了。”苏培盛垂手站在角落，声音压得极低，手中捧着一个密封的木盒——里面是咸安宫密信的后续线索。
胤禛坐下，指尖摩挲着案上的青玉镇纸，沉声道：“说吧，咸安宫那个采买太监，查到什么了？”
“回主子，那太监名叫李德福，是废太子身边老人，负责咸安宫的采买。粘杆处的人盯着他，发现他上周去外城采买时，在茶馆后巷见了何焯的心腹，两人只说了三句话，李德福就塞了个油纸包过去。”苏培盛顿了顿，又道，“更蹊跷的是，昨日李德福外出，竟把一个蜡丸塞给了一个唱曲的盲女，那盲女最后把蜡丸交给了直郡王府的采买管事。”
“直郡王胤禔？”胤禛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胤禔因魇镇太子被圈禁多年，早已形同废人，怎么会突然卷入此事？他手指敲击书案，节奏越来越快——废太子、胤禩、胤禔，这三个本该互不相干的人，如今竟隐隐有勾结之势，背后定有更大的图谋。
“把蜡丸取来。”胤禛下令。
苏培盛打开木盒，取出一枚鸽卵大小的蜡丸，小心翼翼地用小刀剖开，里面是一张薄如蝉翼的绢纸，上面只有四个字：“隐忍待时”。字迹潦草，却带着一股压抑的力道，正是废太子胤礽的手笔。
胤禛捏着绢纸，指腹拂过字迹，眼中寒光渐盛：“老八这是想借废太子和胤禔的名头，搅乱朝局？还是想让这两颗废子当替罪羊，自己坐收渔利？”
他沉思片刻，抬眸看向苏培盛，语气斩钉截铁：“第一，让粘杆处继续盯紧李德福和直郡王府的管事，查清他们后续还有什么动作，切记不可打草惊蛇；第二，让理藩院的人去敲打朝鲜使臣金东正，告诉他大清内政，外藩不可置喙，断了老八想借外力造势的念头；第三，找个由头，让康亲王杰书‘偶然’发现直郡王府与外界有联系——康亲王辈分高，性子刚直，由他出面敲打，最不会引人怀疑。”
“主子，要不要告知十三爷他们？”苏培盛迟疑地问。
胤禛摇头：“老十三性子急，容易冲动；老九老十手段太露，容易被抓住把柄；老十四远在西北，鞭长莫及。此事还在迷雾中，知道的人越少，越安全。”
苏培盛躬身应下，转身离去。书房内只剩下胤禛一人，他望着窗外的夜色，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洒下一片银辉。他知道，这场棋局已经开始，而他必须做那个最沉得住气的弈者，等待对方露出破绽。
雍亲王府内，明玉正坐在窗边给弘昉缝小衣裳。灵泉空间的滋养让她精力充沛，指尖翻飞间，细密的针脚便绣好了一朵小小的莲花。乳母抱着昭玥在一旁玩耍，昭玥咯咯地笑着，小手动着去抓桌上的拨浪鼓，颊边的梨涡格外显眼。
“懿福晋，德妃娘娘派人来请您带着小阿哥小格格入宫。”丫鬟进来禀报。
明玉放下针线，点头道：“知道了，备车吧。”
永和宫内暖意融融，德妃正坐在榻上喝茶，见明玉进来，连忙招手：“快过来，让哀家看看我的乖孙孙。”她接过乳母手中的昭玥，抱在怀里，轻轻捏了捏她的小脸，笑得眉眼弯弯，“你看这孩子，跟哀家年轻时多像，尤其是这梨涡。”
聊了一会儿孩子，德妃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一丝厌烦：“前儿个老八家的来请安，话里话外说什么‘嫡庶尊卑’，还说‘祥瑞太过，恐招天妒’，听得哀家心烦。”
明玉心中一暖，知道德妃这是在提点她，她柔声回道：“母妃何必为这些闲言生气。皇上圣明，知道王爷和妾身一心为国，教养子女，这些话不过是些捕风捉影的谣言，成不了气候。”
德妃满意地点点头：“你能这么想就好。近日宫里也有些不安生，你们在宫外要多加小心，尤其是孩子们，出入一定要带够人手。”
明玉郑重应下，心中更加确定，暗处的风浪已经波及到了宫中，她必须更加谨慎，守护好孩子们。
几日后，康亲王杰书果然“偶然”发现了直郡王府的异常。他以“宗室需谨守本分”为由，亲自去直郡王府训斥了一番，虽未明说，却也让胤禔收敛了许多。粘杆处传来消息，李德福最近安分了不少，不再频繁外出，直郡王府的管事也很少露面了。
胤禛坐在书房中，看着密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老八和废太子的动作，果然因为康亲王的介入而放缓了。但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对方绝不会轻易放弃。
“主子，咸安宫那边有新动静。”苏培盛匆匆进来，脸色比之前更加凝重，“咱们安插在咸安宫的老太监传来消息，废太子从昨日傍晚开始，突然疯了！”
“疯了？”胤禛猛地站起身，眼中满是震惊。
“是，”苏培盛咽了口唾沫，声音发颤，“他在宫里时而大哭时而大笑，摔砸器物，还胡言乱语，喊着‘皇阿玛，儿臣才是真龙！老四窃据神器，其子皆妖孽！大清将亡矣！’”
胤禛的瞳孔骤然收缩，手中的密报掉落在地。废太子是真疯了，还是以疯为幌，故意构陷他？若是后者，这手段也太过恶毒——不仅要毁了他，还要牵连他的孩子们！
他快步走到窗边，望着皇宫的方向，心中一片冰凉。康熙最忌讳的就是“僭越”“妖孽”之语，废太子这番话，无疑是将他推向了风口浪尖。皇阿玛闻讯后，会作何反应？是会看穿这是构陷，还是会对他产生猜忌？
夜色越来越浓，京城的风卷着寒意，吹得窗棂作响。胤禛知道，这场棋局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而他和他的家人，正站在一场巨大的风暴中心。
“苏培盛，”胤禛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立刻派人去宫里打探，看看皇上得知消息后的反应，还有德妃娘娘那边，是否有什么动静。另外，加派三倍人手守在王府周围，尤其是孩子们的院子，半步都不能离开人！”
“嗻！”苏培盛连忙领命，转身快步离去。
书房内，烛火摇曳，胤禛站在原地，手指紧紧攥成拳头。废太子的“疯癫”，来得太过突然，太过诡异。若是真疯，那背后定有人刺激他；若是假疯，那这构陷的局，恐怕早已布好。
他想起弘昉酷似康熙的眉眼，想起昭敏肖似德妃的梨涡，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保护欲。无论对方是谁，无论用什么手段，他都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的家人，绝不会让他们的阴谋得逞！
然而，康熙的态度，才是这场风波的关键。那位深不可测的帝王，会如何判断这场突如其来的“疯癫”？又会如何对待被点名的他和孩子们？胤禛的心，沉到了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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