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识阿尔文·莱斯特兰奇的时候，我们都还小得可笑。
那是在马尔福庄园的夏季宴会上，他穿着墨绿色的小礼服，站在他父亲身后，像一株沉默的小树。我那时已经学会了趾高气扬地对待每一个来访的孩子，可当我走到他面前，准备炫耀我新得到的金飞贼模型时，他只是抬起那双银灰色的眼睛——像冬日的湖面，平静得让人恼火——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活生生的、会变色的蝴蝶。
它只能活一天，他说，声音轻得像在讲述一个秘密，所以更值得好好看。
那只该死的蝴蝶在我手指间扑棱翅膀的时候，我突然忘记了我准备好的所有傲慢台词。
***
霍格沃茨特快列车上，我故意带着克拉布和高尔从他包厢前走过三次。第四次时，他拉开门，手里拿着一本《高级魔药制作》的笔记。
如果你是想进来，他说，可以直接敲门。
我发誓我看到他嘴角有一丝笑意，但那可能只是光影的把戏。我走进去，闻到他身上有股奇怪的香气——后来我才知道那是雪松和薄荷，他总用这种麻瓜的洗发水，因为他母亲喜欢。
那天我们没怎么说话。他看他的书，我摆弄我的新袖扣，克拉布在角落里啃岩皮饼。但下车时，他把笔记落下了，我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阴影中的光才是真正的光。
我嗤之以鼻。多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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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级的夏天，我在温室里吻了他。
这听起来像个拙劣的浪漫故事开头，但事实远没那么美好。那晚庄园里刚举行过一场食死徒集会，我袖口还沾着某个麻瓜出身的血。他找到我时，我正把整瓶白鲜香精倒在手臂上——黑魔标记烧得厉害，像是要把我的骨头都熔穿。
你父亲——他开口。
闭嘴。我恶狠狠地打断，别用你那套光明正大的理论来教训我。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管蓝色的药膏。我认得那配方，是他在魔药课上改良过的缓和剂，加了薄荷和柠檬草。
不是教训，他拧开盖子，是选择。
药膏凉得像冰，他的手指却烫得吓人。我不知道是谁先靠近的，只记得雏菊的味道突然充斥了我的鼻腔——后来我才发现是我们压倒了一整盆花。他的嘴唇比我想象中软，左眼角那道疤蹭过我的颧骨，粗糙得像某种隐秘的誓言。
我们分开时，他的《高级魔药制作》掉进了水槽，书页被泡得发胀。我送了他一本新的，在扉页上写了给自以为是的光明使者。他回赠我一枚银质耳钉，蛇的眼睛是蓝宝石做的。
它会发热，他说，当你遇到危险的时候。
我嘲笑他像个多愁善感的女学生，却从没摘下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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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战前夜，他在有求必应屋找到我。
我正往行李箱里塞龙皮手套，假装没听见窗外食死徒的集结号角。他站在门口，怀里抱着一堆危险的黑色器物——贝拉特里克斯的收藏，我知道。
帮我个忙，他说，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明天早餐吃什么，把这些带到禁林埋了。
我本该拒绝的。我父亲还在楼下，和那些疯子一起筹划怎么攻破霍格沃茨的防御。但我接过那些东西时，手指碰到了他的掌心，那里全是汗。
你怕死吗？我突然问。
他笑了，那种让我想揍他的、该死的从容的笑：我更怕活着却像个懦夫。
我们沉默地穿过打人柳的密道，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走到禁林边缘时，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腕——不是温柔的，而是凶狠的，像要把我的骨头捏碎。
听着，他说，无论明天发生什么，记住你六年级在温室里说过的话。
我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那时我说的是我选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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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后第五年，我在威森加摩的审判席上看到他。
他瘦了很多，黑发中的那缕银丝更明显了，像道未愈的伤疤。记者们疯狂拍照，标题全是莱斯特兰奇家族最后的良心。审判长问他为什么冒险研究黑魔法标记的消除方法，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
因为有人需要第二次机会。他说，目光扫过旁听席，落在我身上一瞬又移开，就像有人曾经给过我一朵雏菊。
我攥紧了左手，戒指硌得掌心生疼。那是我妻子挑的婚戒，她是个善良的拉文克劳，从不问我为什么总在雨天盯着窗外出神。
***
上个月，斯科皮在阁楼找到一个旧箱子。
里面全是些无聊的东西：一本泡过水的《高级魔药制作》，几封没寄出的信，还有一枚蓝宝石掉了一半的蛇形耳钉。我儿子举着它问我这是什么，我告诉他是个失败的手工艺品。
那天晚上，我梦见自己回到了六年级的温室。阿尔文站在月光里，手里拿着那管蓝色药膏，左眼角的疤痕像道银色的泪痕。我走过去，却发现自己的手指穿过了他的身体——原来幽灵是我自己。
醒来时，伦敦正下着雨。我妻子在熟睡，斯科皮的鼾声从隔壁传来。我轻手轻脚地走到书房，从锁着的抽屉里取出一块怀表——不是我的那块，是阿尔文当年落在包厢里的。表盖内侧刻着阴影中的光，而指针永远停在那一刻。
窗外，一只银色的守护神豹子轻盈地跃过花园。那是他当上教授后养成的习惯，每晚放守护神巡逻霍格沃茨周边。有时它会在我家门前停留几秒，灰蓝色的眼睛在夜色中闪闪发亮，像极了某个我再也无法触碰的夏天。
我妻子不知道，我书桌最底层的抽屉里锁着一朵干枯的雏菊。那是很多年前，一个黑发男孩在温室里不小心压碎的。它早已褪色，却奇迹般地没有碎裂，仿佛时间对某些东西总是格外宽容。
就像我对记忆里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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