麂皮布蹭过《孤舟》的仿旧画框,木纹的粗糙感顺着指尖蔓延。口袋里手机屏幕亮着,母亲刚发来的透析报告照片,像素不高却格外刺眼,纸页的粗糙触感仿佛透过屏幕渗出来。画廊的木门被轻轻推开,一阵淡淡的栀子花香飘进来,和松节油的冷冽气味撞在一起,有点突兀,又有点说不出的契合。
赵琳走进来,米白色高定套装的裙摆扫过地板,带出细碎的声响。她的眼神先亮了一下,快速扫过墙上三幅画,又很快暗下去,像被风吹灭的烛火。她的指尖悬在离画框两厘米的地方,没敢碰,像是怕碰碎什么易碎的东西,指腹微微蜷缩着。
“许顾问。”她的声音比微信里软,带着点不确定的试探。
我放下麂皮布,走到她身边,刻意放慢语速。“准确说,是‘未被市场发现的潜力股’。”我指向《孤舟》,射灯的光刚好落在画布中央那艘孤零零的小船,“你看这留白,淡蓝的底色像豪门里的空气。看着通透,实则压得人喘不过气——这船像不像你?守着自己的坚持,却没人懂。”
话刚说完,赵琳的肩膀就颤了一下。她攥紧手提包的带子,金属搭扣硌得指节发白,指腹的皮肤都被压出了红痕。她的声音低了半度,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哽咽。
“你怎么知道……”
“画是人心的镜子。”我拿出提前打印好的画家资料,递过去时故意抬了抬手腕,让她看到内侧的旧伤疤。资料纸是特意选的米黄色再生纸,摸起来有颗粒感,像她此刻紧绷的情绪。“我以前在画廊打杂时,见过太多藏家。有的为面子买画,有的为心事——你不一样,你看画的眼神,像在找同类。”
赵琳低头翻资料,指尖划过“欧洲小众画家”的字样,突然笑了。笑声里裹着泪,有点沙哑,像被砂纸轻轻磨过。“我丈夫说我收藏的都是‘没用的废纸’。”她抬头时,眼眶红得像浸了水的樱桃,睫毛上挂着细碎的泪珠,“他根本不知道我只是想证明自己不只会花钱!”
她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资料纸的边缘,把纸角捏得发皱。“上次他带客户来家里,指着我买的水彩画说‘这是我太太瞎玩的’。那些客户看我的眼神,像看个只会花钱的花瓶。”
画廊里静得能听见邻屋画笔蹭纸的声音,断断续续,像她没说完的话。窗外的梧桐叶被风吹得轻响,偶尔飘进来一片,落在地板上打个旋。我靠在画架上,画架的木质边缘有点凉,硌着后背。我把语气放得更软,像在说悄悄话。
“懂的人自然懂,艺术品的价值从不是价格标签。”我指着《孤舟》的船帆,“这画家三年前还在街头卖画,现在作品已经进了欧洲小拍卖行。等这幅画升值,你丈夫只会佩服你的眼光,而不是轻视你的选择。”
她盯着船帆看了很久,眼神里的迷茫慢慢褪去,多了点光亮。她的手指轻轻落在画框上,指尖蹭过木质纹路,突然抬头问。
“这画……普通人买不到吧?”
我心里一动,知道机会来了。从公文包里拿出“画家独家授权证明”,纸张边缘烫了浅金,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上面盖着的“海外小众画家协会”印章格外显眼——那是阿坤刻的,边缘故意留了点毛糙,显得更真实。
“只对内部藏家开放。”我把证明递到她面前,指尖故意挡住印章的一角,不让她看得太清楚。“未来三年升值空间超300%,比你丈夫那些房地产投资稳多了。”
赵琳的指尖碰到证明,像碰到救命稻草,快速扫过上面的条款。她的手指有点抖,指尖的温度透过纸张传过来,带着点急切。她的声音里有期待,还有点不敢信,像当年我攥着母亲凑的300块进城时,问中介“这工作真能包吃住吗”的语气。
“真的能……保证升值?”
我的心突然像被针扎了一下,手腕的伤疤隐隐作痛。想起昨晚母亲发来的消息:“医生说下次透析要提前缴费。”我别开眼,看向窗外飘进来的梧桐叶,叶子落在画框上,打了个旋又飘走了。
“我手里有三个名额,本来要留给老客户。”我把声音放得平稳,“你要是真心喜欢,我可以帮你留一个。”
“我要!”她立刻接话,又突然顿住,手指蜷缩起来,像是想起了什么难题。她的声音低下去,带着点沮丧。“可是……我手头现金不够,要凑一凑。”
她的手指绞着裙摆,真丝的面料被绞出褶皱,又慢慢散开。“我私房钱存在不同的卡里,一时取不出这么多……”
我没催她,只是把资料叠好,放回公文包。公文包的金属搭扣合上时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安静的画廊里格外明显。“没关系,你可以慢慢考虑。”我故意提到“其他客户”,却没加重语气,既给她压力,又不让她觉得被逼迫——这是骗林薇时总结的经验,太急反而会让猎物警惕。“这画我帮你留三天,三天后要是没答复,我再联系其他客户。”
赵琳的手指在画框上轻轻划着,指甲盖蹭过帆布的纹理,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她的眉头皱着,有点为难,又有点不甘心。
“能不能……再留久一点?”她抬头看我,眼神里有恳求,还有点慌。“我怕三天凑不够。我不想找我丈夫要,他要是知道我又买画,肯定又要骂我。”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震了一下。放在口袋里,震动的触感很明显,带着点突兀的急促。我掏出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发来一张图片——歪扭的几何图案,边角有个细微的划痕,和阿坤群聊头像的标识一模一样。
我的指尖瞬间凉了,攥紧手机,屏幕的棱角硌得掌心发疼。阿坤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他是在跟踪我,还是想干什么?当年分赃不均闹掰时,他说过“总有一天要让你付出代价”,难道现在就要动手了?
“许顾问?”赵琳的声音把我拉回神,她的眼神里带着疑惑,“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
我立刻挤出微笑,把手机揣回口袋,手腕的伤疤又露了出来。我抬手揉了揉眉心,故意装出疲惫的样子。“没事,可能是昨晚整理资料太晚,有点累。”我看向她,语气放得诚恳,“你要是凑钱有困难,可以分两次付。先付30%定金,剩下的一周内结清——这是我能做的最大让步了。”
她眼睛亮了一下,像被点亮的灯泡,又很快暗下去,带着点不确定。“分两次……可以吗?”她的手指绞着裙摆,力道比刚才更重了些,“我明天就能凑够定金,剩下的……我尽量在一周内弄好。”
我点头,从公文包里拿出定金合同——也是伪造的,落款处留着和授权证明一样的印章。合同纸的质感很厚实,摸起来像真的官方文件。“你要是同意,我们可以先签定金合同,我给你开收据。”
她接过合同,指尖划过“定金不退”的条款,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笔。笔是她自己带来的,金属笔杆,看起来价值不菲。她的笔尖落在纸上,却没立刻写字,停顿了几秒。
她抬头看我,眼神里有最后一丝不确定,像在做一个重要的赌注。“许顾问,你保证……这画真的能升值,不是假的吧?”
我的喉咙发紧,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窗外的梧桐叶又飘进来一片,落在合同上,盖住了“定金”两个字。我盯着那片叶子,声音很轻,却很坚定。“你信我一次,不会让你失望的。”
这句话我说过很多次,对林薇,对张婷,对刘艳。每次说的时候,都觉得像在骗自己。可母亲的透析费,容不得我犹豫。那些谎言像一层又一层的面具,戴久了,连自己都快忘了真实的样子。
她终于下笔,签名的字迹有点抖,却很用力,笔尖几乎要把纸戳破。我接过合同,叠好放进公文包,指尖碰到里面的授权证明,那枚虚假印章的纹路,像一道刺,扎在我心里。
“我明天把定金转给你。”赵琳站起身,理了理裙摆,把褶皱抚平。她的眼神里有了点底气,像抓住了什么希望,“等我凑够钱,就来拿画。”
我送她到画廊门口,看着她坐进黑色的轿车。车窗升起时,我看到她对着后视镜整理头发,嘴角带着点笑——那是我骗到钱后,给母亲转完账,对着镜子时才会有的笑容。带着点踏实,又有点虚,像泡沫一样,一戳就破。
轿车开走了,轮胎碾过路面的声音渐渐远去。我拿出手机,点开阿坤发来的图片。几何图案下面,还有一行字:“这单分我三成,不然你知道后果。”
我的指尖冰凉,攥着手机,指节发白。阿坤果然是来要分赃的,他知道我的软肋,知道我不能被警方发现。当年他帮我刻假章时,见过我母亲的照片,他清楚我最在乎什么。
画廊里的射灯还亮着,三幅高仿画挂在墙上,像三个等着被拆穿的谎言。画布的质感很假,颜料的气味有点刺鼻,和真正的艺术品相去甚远。我走到《孤舟》前,用手指蹭了蹭画布上的船帆,指尖沾到一点颜料,有点黏腻。
手腕的伤疤又疼了,我对着画轻声说:“赵琳,对不起。”
可这句话刚说完,母亲的透析报告又浮现在眼前。苍白的纸页,冰冷的文字,像一块石头压在心上。我闭上眼,把手机里阿坤的消息删掉,转身拿起公文包——里面有刚签的定金合同,有母亲的希望,还有我越来越深的谎言。
明天赵琳会转定金过来,然后是剩下的钱。等拿到钱,我要先给母亲转过去,让她安心做透析。再找个新的安全屋,阿坤已经盯上我了,这里不能待太久。
我走出画廊,锁上门,钥匙在锁孔里转了两圈,发出清脆的声响。巷口的路灯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个拖着谎言的逃兵。晚风有点凉,吹在脸上,带着点萧瑟的意味。
手机又震了一下,这次是母亲发来的。“阿烬,天冷了,记得加衣服。”文字很简单,却像一股暖流,瞬间涌遍全身,又很快被愧疚淹没。
我盯着屏幕,眼眶有点热。手指悬在回复键上,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打字:“知道了,妈,你也注意身体。”发送后,我把手机揣进怀里,快步走向公交站。
今晚要把阿坤的事想清楚,他要三成,给还是不给?不给的话,他会不会真的揭发我?给了,我又能剩下多少?还要准备下周的“收款”,得把后续的谎言圆好,不能出一点差错。
公交车来了,灯光刺眼,我快步走上车。车里人不多,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汗味和消毒水味。我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路灯一盏接一盏,像一串糖葫芦,却照不亮我心里的迷茫。
赵琳是真的想证明自己,她的委屈那么真实,像曾经的我。可我还是骗了她,为了母亲的病,为了活下去。我摸了摸手腕的伤疤,那里的皮肤凹凸不平,像我此刻的人生。
阿坤的威胁像一把刀,悬在头顶。赵琳的定金是救命钱,也是催命符。这场骗局,到底会走向哪里?我能不能全身而退?母亲能不能顺利做完透析?无数个问题在脑子里盘旋,让我头疼欲裂。
公交车到站了,我起身下车,晚风更凉了。我裹了裹身上的外套,快步走向临时公寓。楼道里的声控灯坏了几盏,忽明忽暗,像我的心情。每走一步,都觉得脚下的路格外沉重,仿佛踩在刀尖上。
回到公寓,我把公文包扔在沙发上,瘫坐下来。沙发的弹簧坏了,陷下去一个坑,像个无法挣脱的漩涡。我拿出手机,翻看着和母亲的聊天记录,她的消息都很简短,却满是牵挂。我又点开阿坤的号码,犹豫着要不要回复,指尖在屏幕上悬了很久,终究还是放下了。
明天,又是一场硬仗。既要收定金,又要应对阿坤的威胁,还要稳住赵琳,不能让她起疑心。我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从抽屉里拿出一片止痛药,就着冷水吞下。药的苦味在嘴里蔓延,像我此刻的人生,满是苦涩,却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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