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
一辆黑色的越野车，悄无声息地滑出医院的地下车库，汇入燕京璀璨的车河。
车内，死一般寂静。
叶倾城坐在后座，双手紧紧攥着衣角，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上，依旧残留着未褪尽的苍白。
她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场荒诞的噩梦。
叔叔的背叛，爷爷的死而复生，还有那神鬼莫测的噬命蛊。
短短几个小时，她过去二十多年建立起来的世界观，被彻底击碎，然后重组。
而重组这个世界的核心，就是她身边这个闭目养神的少年。
“鬼市……真的要去吗？”她终于忍不住，轻声开口，打破了车内的沉寂。
“那里很乱，也很危险。”
凌霄没有睁眼。
“你怕了？”
“我不是怕！”叶倾城下意识地反驳，声音提高了几分。
她看着凌霄平静的侧脸，咬了咬嘴唇，语气又软了下来。
“我只是……担心你。你为了救爷爷，消耗肯定很大。”
王虎开着车，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没有作声。
他现在对自家少主，只有一种近乎盲目的崇拜。
别说一个鬼市，就算凌霄现在说要去闯龙潭虎穴，他也会毫不犹豫地踩下油门。
“开你的车。”凌霄淡淡地说道。
“是，少主。”王-虎立刻收回目光，专注前方。
叶倾城还想再说什么，却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劝阻的理由。
这个男人决定的事，似乎从来没有人可以改变。
她索性不再说话，只是悄悄地，向凌霄身边挪了挪。
仿佛只有靠近他，才能驱散心中那份来自未知世界的恐惧。
车子一路向西，驶离了繁华的市区。
高楼大厦渐渐稀疏，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低矮破旧的厂房和仓库。
这里是燕京的老工业区，早已废弃多年，在夜色下像一头头沉默的钢铁巨兽，透着一股阴森诡异的气息。
越野车最终在一片废弃的货运站前停下。
周围漆黑一片，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在寒风中摇曳，投下斑驳的光影。
“少主，到了。”王虎熄了火，声音沉凝。
“鬼市的入口，就在那个三号仓库。”
凌霄睁开了眼。
他的眸子在黑暗中，亮得惊人。
他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叶倾城和王虎紧随其后。
冷风吹过，卷起地上的尘土和碎纸，发出“沙沙”的声响，给这片死寂之地增添了几分诡异。
那扇标着“3”的巨大铁门，锈迹斑斑，上面被人用红漆画了一个狰狞的鬼头。
门前，站着两个穿着黑色皮衣的壮汉。
他们像两尊门神，一动不动，身上散发着一股与普通混混截然不同的血腥气。
看到凌霄三人走近，其中一个刀疤脸壮汉伸出手，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他的眼神在叶倾城身上肆无忌惮地扫过，闪过一抹贪婪。
“新来的？”
刀疤脸的声音，像砂纸摩擦，粗粝难听。
“懂不懂鬼市的规矩？”
叶倾城皱起了眉，上前一步，冷声说道：“我们是来找人的。”
“找人？”另一个光头壮汉嗤笑一声，“进了鬼市，是人是鬼都分不清，还找人？”
“少废话！”刀疤脸不耐烦地敲了敲旁边的铁门。
“入市，得交‘买路钱’。”
“要么，拿出一件能让我们兄弟看得上眼的宝贝。”
“要么，一人一千万。”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叶倾城面前晃了晃。
“当然，这位美女嘛……可以例外。”
“只要你陪我们兄弟喝两杯，不仅不用钱，我们还能在里面罩着你。”
他的话，充满了赤裸裸的威胁与调戏。
王虎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叶倾城更是气得俏脸冰寒，就要发作。
“哦？”
凌霄忽然笑了。
他从两人身后，缓步走了出来，站到最前面。
“燕京什么时候，多了两条会说话的狗？”
两个壮汉的脸色，猛地一变。
“小子，你他妈说什么！”刀疤脸勃然大怒。
“找死！”光头更是直接一拳，朝着凌霄的面门砸了过来。
他这一拳，带着呼啸的风声，显然是个练家子，手上沾过血。
叶倾城吓得惊呼出声。
王虎刚要动手，却发现自己根本来不及。
因为凌霄，动了。
不，他甚至没有动。
他只是抬起了右手，后发先至，用两根手指，轻描淡写地夹住了光头的拳头。
就像夹住一只恼人的飞虫。
光头脸上的狞笑，凝固了。
他感觉自己的拳头，像是被一副烧红的铁钳死死夹住，一股钻心的剧痛传来，让他动弹不得。
“力量不错。”
凌霄点评了一句。
“可惜，用错了地方。”
他手指微微一拧。
“咔嚓！”
骨骼碎裂的声音，在死寂的夜里，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
“啊——！”
光头的惨叫声撕心裂肺，整条手臂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着，软软地垂了下去。
另一边的刀疤脸看傻了。
他还没反应过来，凌霄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他面前。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
刀疤脸整个人被抽得原地飞起，在空中转了两圈，混着几颗断牙的血沫喷出，重重摔在五米开外的地上，抽搐了两下，便没了声息。
整个过程，不到两秒。
干净，利落，狠辣。
叶倾城张大了嘴，呆呆地看着这一幕。
王虎则是深吸一口气，眼神中的狂热，更盛了。
凌霄甩了甩手，仿佛沾了什么脏东西。
他看都没看地上那两个生死不知的家伙，径直走向那扇巨大的铁门。
他伸出手，轻轻一推。
“嘎吱——”
沉重得需要几个人合力才能推动的铁门，在他手中，却像一扇木门，被轻易地推开了一道缝隙。
一股混杂着药草、熏香、血腥和霉变气味的浑浊空气，从门缝里涌了出来。
门后，是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走吧。”
凌霄回头，对还愣在原地的两人说了一句，率先走了进去。
……
仓库内部，别有洞天。
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被改造成了一个光怪陆离的集市。
昏暗的灯光下，一个个简陋的摊位杂乱无章地排列着。
摊位上，摆放着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
有锈迹斑斑的古剑，有散发着森森白骨的兽骨，有干瘪枯黄的不知名草药，还有一些装着五颜六色液体的瓶瓶罐罐。
集市里人影绰绰，三教九流，汇聚一堂。
有穿着唐装，气息沉稳的老者。
有浑身煞气，腰间鼓鼓囊囊的亡命之徒。
也有戴着兜帽，将自己完全笼罩在阴影里的神秘人。
这里，就是燕京的地下世界——鬼市。
一个游离于法律之外，用最原始的规则进行交易的法外之地。
叶倾城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眼中充满了震撼。
她下意识地，抓住了凌霄的衣袖。
凌霄没有理会她的小动作，他的神魂之力，如一张无形的大网，瞬间覆盖了整个集市。
无数驳杂的信息，涌入他的脑海。
“三百年的何首乌，可惜炮制手法太烂，药性流失了七成，废物。”
“陨铁打造的匕首？掺了太多杂质，连法器都算不上，垃圾。”
“迷魂香？配方都错了，最多迷晕几只老鼠，可笑。”
在他这位九天丹帝眼中，这里琳琅满目的“宝贝”，九成九都是不入流的货色。
他一边走，一边搜寻着那股属于南疆巫门的阴冷气息。
突然，他的脚步一顿。
他的目光，被角落里一个毫不起眼的摊位吸引了。
摊主是个衣衫褴褛，浑身散发着酒气的老乞丐，正趴在摊位上呼呼大睡。
他的摊位上，只摆着一样东西。
一截通体漆黑，看起来像是被火烧过的木炭，干枯，丑陋。
周围路过的人，都对这截“烂木头”不屑一顾。
可凌霄的瞳孔，却微微一缩。
那不是烂木头。
那是——百年份的雷击养魂木！
虽然只是一小截，但其中蕴含的纯净神魂能量，比他在孙家拍卖会上得到的那块，还要精纯数倍！
这简直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
他修复神魂，正需要此物。
他走到摊位前，敲了敲桌子。
老乞丐不耐烦地睁开惺忪的睡眼，含糊不清地嘟囔：“干嘛……要饭到别处去……”
“这东西，怎么卖？”凌霄指着那截养魂木。
老乞丐瞥了一眼，又打了个哈欠。
“不知道哪捡来的破木头，看着碍眼。”
“你想要？给个一百块酒钱，拿走滚蛋。”
叶倾城和王虎都露出了古怪的神色。
凌霄却是心中一笑，正要掏钱。
一个嚣张的声音，忽然从旁边传来。
“等等！”
只见一个穿着打扮极为骚包的华服青年，摇着折扇，在一群保镖的簇拥下，走了过来。
他看都没看凌霄，径直走到摊位前，用扇子指着那截养魂木，对老乞丐说道。
“这截烂木头，本少看着还算顺眼，可以拿回去当柴烧。”
他从怀里掏出一沓钞票，扔在桌子上。
“这里是十万，东西归我了。”
说完，他便伸手，要去拿那截养魂木。
他身后的一个保镖，更是恶狠狠地瞪了凌霄一眼。
“小子，没看到我们秦少看上这东西了吗？”
“还不快滚！”
秦少？
凌霄的眼睛，眯了起来。
他想起了白天那个被打断手脚，前来挑衅的秦风。
看来，是冤家路窄。
他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
那华服青年的手，即将碰到养魂木的瞬间。
原本趴着睡觉的老乞丐，眼中猛地爆射出一道精光。
他的手快如闪电，一把抓住了青年的手腕。
“嘿嘿。”
老乞丐笑了，露出一口黄牙。
“秦家的小子，鬼市的规矩，你忘了吗？”
“凡事，都讲究个先来后到。”
“这位小哥先问的价，东西，自然该由他先决定买不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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