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云逸拿着刚译好的电报走过来，声音激动：“司令员，二纵钟伟报告，他派往西线的部队已经抵达预定位置，正在协助韩现楚部构筑防御工事。胡琏部队依然在亳州以东三十里处按兵不动。”
粟昱从地图前抬起头：“这个胡琏，还真是沉得住气。”
“他不是沉得住气，”张百川放下碗，走回桌前，“他是在权衡利弊。东进，可能撞上咱们六个纵队。回援亳州，等于承认救援失败，要挨老蒋的骂。停在中间，看似两全其美，实际上最愚蠢——既救不了双堆集，也保不住亳州。”
他顿了顿：“告诉在涡阳的四个纵队，不要放慢速度了，加速向亳州前进。做出要一口吃掉亳州的架势。我倒要看看，胡琏还能犹豫多久。”
“是，”
命令发出去。粟昱走到张百川身边：“司令员，双堆集那边，虽然暂时稳住了，但独二师伤亡太大，南线依然薄弱。要不要从北线许友那里，再调点兵力过去？”
张百川盯着地图上双堆集南侧那片区域，那里标注着“独二师，”。沉默了几秒，他摇头：“不行。许友在北线要牵制至少十万敌人，一兵一卒都不能动。南线……”
他顿了顿：“告诉彭雪峰，他的骑兵旅不用在西线待命了，全部调往南线。骑兵机动性强，在南线平原地区来回冲击，可以弥补兵力的不足。三十万人挤在双堆集那片洼地里，队形密集，正是骑兵发挥威力的好时候。告诉彭雪峰，不要硬冲，就利用骑兵的速度优势，在外围来回袭扰。敌人追，他就跑。敌人停，他就冲。这么折腾几次，三十万人的士气就垮了。”
作训参谋恍然大悟：“疲敌之计，”
“对。”张百川点头：“临时凑起来的三十万人，还都是分属不用兵团，看着吓人，打顺风战还行，打败仗，指挥混乱，士气低落。只要咱们方法得当，完全可以用少量兵力牵制大量敌人。”
“仗打到这个份上，比的不再是兵力多少，而是指挥员的智慧和部队的韧性。咱们不可能全压到双堆集去。各条战线都要兼顾，这就考验咱们的调度能力。”
他顿了顿：“现在，涡阳方向，六个纵队围而不打，逼胡琏做选择。双堆集北线，许友在稳步推进。西线，韩现楚和钟伟在固守。南线，李云龙和彭雪峰在苦战。东线，王坤、吴可华、梁初的三个纵队正在直插敌心脏。”
他手指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七条战线，七个攻击点。只要有一个攻击点打出去，整个战局就会改变。”
作战室里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地听着。
粟昱补充道：“最关键的是东线。王坤他们三个纵队如果能打掉第七兵团的指挥部，三十万人就会群龙无首。到时候，不用咱们打，他们自己就乱了。”
正说着，通讯处长又送来了新电报。
“东线急电，第一纵队王坤报告：先头部队已突破敌外围防线，距离第七兵团指挥部所在地不足五里，第四纵队吴可华报告：我部已从西侧逼近敌指挥部，第五纵队梁初报告：南线压力减轻，我部正全速向敌指挥部靠拢，”
张百川接过电报，仔细看完，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好，告诉王坤、吴可华、梁初，不要急于进攻，先把指挥部围起来。围而不打，逼敌人投降。”
“围而不打？”张云逸有些不解，“司令员，为什么不直接打掉？”
“打掉容易，但伤亡大。”张百川说，“第七兵团的指挥部，至少有一个师的兵力防守。硬打，咱们至少要付出一个旅的代价。围起来，断水断粮，再配合政治攻势，可能不战而屈人之兵。”
他顿了顿：“再说了，指挥部被围的消息传出去，双堆集那三十万人会怎么想？他们的最高指挥官都被围了，他们还打个什么劲？”
粟昱点头：“有道理，这就叫擒贼先擒王。”
“北线报告，第三纵队全线出击，炮火准备完毕，步兵已发起冲锋，”
“西线报告，第十一纵队开始进攻，钟伟司令的两个旅从侧翼协同，”
“东线报告，第一、第四、第五纵队同时向敌指挥部发动总攻，”
“南线报告，独二师配合彭雪峰骑兵旅，正在反击，”
“涡阳方向报告，第六、第七、第八、第九纵队已与胡琏部全线接火，”
报告声随时在汇总。张云逸和几个作战参谋飞快地在作战地图上标注着各纵队的推进箭头。红色的箭头从四面八方刺向双堆集那片蓝色区域。
粟昱站在地图前，时刻盯着敌我态势。张百川静静的思考每一步方向。
双堆集此刻正经历着血与火的洗礼。
一个参谋拿起电报：“司令员，北线许友司令报告，敌人抵抗异常顽强。敌第七兵团在北线部署了至少两个军的兵力，依托工事节节阻击。许纵推进缓慢，伤亡较大。”
张百川转过身：“告诉许友，不要硬冲。用炮火开路，步兵跟进。咱们现在炮弹多，不用省。把敌人的工事夷为平地，看他们还怎么守。”
“是，”
命令发出去。粟昱走过来：“司令员，北线推进慢，东线那边怎么样？王坤他们要是能先打掉指挥部，北线压力就小了。”
张百川正要说话。
东线王坤第一纵的电报到了：“司令员，指挥部拿下来了，我部从东侧，吴可华部从西侧，梁初部从南侧，同时发动强攻。我们冲进去的时候，第七兵团司令部的军官正在烧文件。俘虏了李弥、王耀武、黄维等以下三百多人，缴获电台十二部，密码本三套，”
张百川沉默了两秒，松了一口气，回电：“告诉部队，指挥部打掉了，敌人的指挥系统就瘫痪了。趁乱，全线进攻，”
“明白，”
张百川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指挥部拿下了。第七兵团的指挥系统，瘫痪了。”
粟昱一拍桌子：“好，这下三十万人就是没头的苍蝇，乱撞吧，”
张百川走到作战室中央：“参谋长，通报全野战军：敌第七兵团指挥部已被我第一、第四、第五纵队攻克，指挥系统瘫痪。各纵队抓住战机，全线猛攻，务必于今日突破敌所有防线，”
“是，”
粟昱走到地图前，盯着双堆集那片蓝色区域：“司令员，你说，指挥部被打掉的消息传开，双堆集那帮剩余的人会是什么反应？”
“恐慌。”张百川说得很肯定，“当兵的听说指挥部都没了，长官都跑了，谁还有心思打仗？要么投降，要么溃散。”
他顿了顿：“不过，咱们得防着敌人狗急跳墙。三十万人真要拼命往外冲，困兽之斗，不好打。”
“所以得留条路。”粟昱说，“围三阙一，留个口子让他们跑。等他们跑出来，队形散了，正好是咱们骑兵发挥威力的时候。”
“有道理。”张百川点头，“告诉彭雪峰，他的骑兵旅不用在南线死守了。撤开一道口子，放敌人往南跑。等他们跑出来，骑兵再冲上去，砍瓜切菜。”
命令发出去。作战室里的气氛轻松了不少。
粟昱也不再多说，走回地图前，继续盯着各条战线的推进情况。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九点。
十点。
十一点。
“北线报告，敌防线已全面崩溃，许纵正乘胜追击，”
“西线报告，韩纵已突破敌最后一道防线，正在向纵深发展，”
“南线报告，彭雪峰骑兵旅追击溃敌二十里，毙伤俘敌逾万，”
“涡阳方向报告，胡琏部开始溃退，我四个纵队正在追击，”
一封封捷报，让作战室里的气氛越来越热烈。
张云逸拿着最新战报：“司令员，各条战线进展顺利。据初步统计，毙伤俘敌已超过十万。剩下的敌人，正在全线溃退。”
粟昱接过战报，快速扫了一眼：“司令员，这一仗，咱们赢定了。”
双堆集的枪炮声已经彻底停息，只有零星的战斗还在外围进行。各纵队的战报汇总而来。
张云逸拿着一份汇总战报：“司令员，初步战果统计出来了。双堆集战役，我军共毙伤俘敌约二十八万余人。其中俘虏二十二万，击毙六万，逃跑两万，目前正在追击中，缴获山炮、野炮两千余门，轻重机枪两千余挺，步枪十万余支，弹药车辆不计其数。亳州胡琏两个师被全歼，歼敌一万余人，其余被俘虏，胡琏本人也被俘。”
作战室里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欢呼声。
粟昱瘫坐在凳子上：“好，三十万人，吃掉了二十八万，司令员，咱们这一仗，一切都是值得的，”
张百川接过战报，仔细看着上面的数字。二十八万加五万，几乎全歼。这意味着国民党在江北的最后主力，除了华北剿总傅作义之外，被彻底摧毁了，本意是一个王耀武的九万人，阴差阳错之下，打成了局部围歼战，也算是意外收获。
他抬起头：“部队伤亡呢？”
张云逸翻到下一页：“我军阵亡一万八千人，负伤四万三千人。其中独二师伤亡最重。参战时八千人，现能归队者不足两千。师长李云龙负轻伤，仍在指挥部队追击残敌。”
张百川沉默了几秒：“告诉野战医院，不惜一切代价救治伤员。牺牲的同志，要妥善安葬，统计好姓名籍贯，战后要统一追认烈士。”
“是。”
“还有，给独二师记特等功。告诉李云龙，仗打完了，好好养伤。独二师扩编为独立纵队的事，我记着呢，渡江战役之前务必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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