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二河特意强调,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他和冰冰那个所谓的‘未婚夫’名分,从这一刻起,彻底不作数了!”
“冰冰未婚夫的位置,他肯定是保不住!”
沈二河站起身,踱步到窗前,背对着吴秋雅,声音里带着一丝后怕和庆幸。
“幸好……幸好当初只是口头约定,没有大肆宣扬。”
“若是真有这么个女婿,哼。”他冷哼一声。
“那绝对会成为我沈二河,乃至我们整个沈家,永远也洗刷不掉的污点!”
“以后在青城,在内陆,我们还怎么抬头做人?”
“还怎么和上面打交道?”
吴秋雅听着丈夫这番冷酷无情却又现实无比的话,脸上虽然不受控制地涌现出一抹复杂的不忍。
但她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求情的话也说不出来。
她只是无力地叹了口气,缓缓点了点头,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认命:
“唉……你说得对。”
“富贵这孩子……这次闯的祸,实在是太大了!”
她的目光也投向窗外,仿佛能穿透千山万水,看到港城此刻的沸反盈天。
“大到整个港城都在声讨他,大到这股风潮已经刮到了内陆……”
“凡是想往上爬,爱惜羽毛的人,都不可能,也绝不敢再沾上他半点关系了。”
她终于彻底明白,在绝对的利害面前,往日那点情分是多么的微不足道。
沈家这艘大船,绝不能因为一个张富贵而触礁沉没。
吴秋雅脸上神色复杂难明。
她知道,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这场将张富贵乃至整个《古或仔》阵营逼入绝境的风暴。
都是因为那个江浩!
她看出江浩此子能力非凡,魄力惊人,绝非池中之物。
她也清楚江浩与张富贵之间,因为《古或仔》项目被夺而产生的恩怨,绝不可能轻易了结。
以江浩那不肯吃亏、睚眦必报的性格,必然会有所动作。
但是……
吴秋雅在心中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万万没想到,江浩的反击会来得如此迅猛!
手段会如此狠辣!
布局会如此恐怖!
他根本没有在票房上和张富贵做过多的纠缠,而是另辟蹊径,直接掀了桌子!
他精准地抓住了《古或仔》系列最致命的软肋……
社会负面影响!
然后借吕佳辉这块重铸的“金字招牌”和无可辩驳的社会新闻。
将一部电影的成功与否,瞬间拔高到了社会公义和青少年保护的层面!
这一手,太狠了!
也太高了!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商业竞争,而是降维打击!
他一出手,就不是要打败张富贵,而是要直接把张富贵这个人,连同他导演的电影,彻底按死!
将他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
看看现在的效果吧!
舆论滔天,千夫所指!
连魏同那样的实权人物都被牵连得焦头烂额,不敢轻易露头,甚至对张富贵产生了杀心!
而他们沈家,也不得不立刻、彻底地与张富贵切割,唯恐被这滔天巨浪所波及。
谁还敢当张富贵的保护伞?
此刻谁沾上他,谁就是与民意作对,就是社会的罪人!
想到这里,吴秋雅看着丈夫沈二河冷漠却无比正确的侧脸。
心中对那个远在港城的年轻人,第一次生出了一丝难以言喻的……
畏惧。
江浩的狠,不是街头混混的斗狠,而是谋士般的狠,是洞悉人性、利用大势的狠!
他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绝杀,让你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
而这个结果,或许从张富贵对《古或仔》产生贪念背叛江浩的那一刻起。
他的结局,早已注定。
只是他从未想过,这结局会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惨烈。
……
时间切回现在。
电话那头,张富贵声嘶力竭的哭嚎,与卑微到尘埃里的求饶。
像一根根细针,刺穿着沈二河的耳膜。
饶是他心硬如铁,在商海政界见惯了起落沉浮。
此刻内心深处那属于“人”的、基于旧情的一丝不忍,还是难以抑制地涌了上来。
他闭上眼,脑海中闪过老战友那张朴实的脸。
闪过张富贵刚来青城时,带着几分土气和局促,喊他“伯父”的模样。
这孩子……唉。
这孩子确实没什么大功,能力平庸,眼界狭窄。
可说到底,他又有什么滔天大错呢?
他不过就是个运气好些的普通农家子弟。
因为父辈的关系,意外和冰冰有了一场婚约,又被卷入了港城那潭深不见底的浑水。
沈二河在心中喟叹,一个凡人,意外闯进了神仙打架的局里。
被各方势力推着走,被欲望蒙了眼。
他一个凡人,又能怎么办呢?
难道真要他具备看透迷雾、审时度势的慧眼吗?
那也太强人所难了。
这一丝基于人情世故的不忍,让沈二河紧绷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些许。
他终究不是魏同那种完全冷酷无情的政治动物。
他缓缓睁开眼睛,对着话筒,没有立刻答应什么。
而是用一种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引导的语气,沉声问道。
“富贵啊……”
这两个字一出,电话那头的哭求声戛然而止,只剩下压抑的、小心翼翼的抽泣声。
仿佛溺水之人看到了一丝微光。
沈二河继续问道,每个字都敲在张富贵的心上。
“你……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吗?”
他没有斥责,没有安慰,而是先让张富贵自己认清现实。
这既是一种冷静的提醒,也是一种最后的试探。
看看这个濒临崩溃的年轻人,是否还有一丝清醒的认知。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让几乎被恐惧吞噬的张富贵打了个寒颤。
他握着听筒,茫然地看向电话亭外昏暗的街景,看着自己肮脏破旧的衣衫。
感受着腹中的饥饿和无处不在的寒意……
他的处境?
他是港城的过街老鼠,是舆论口诛笔伐的罪人。
是魏同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累赘,是连最后依靠沈家都急于撇清的灾星……
他众叛亲离,身败名裂,惶惶如丧家之犬,甚至有性命之忧……
“我,我知道……”
“伯父,我知道……”张富贵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
“我现在是个人人喊打的废物……”
“我快要死了……”
听着张富贵带着哭腔的回应,沈二河在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他能听出,张富贵至少还残存着对自身处境的恐惧。
这说明还没完全傻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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