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以一种略显仓促的方式结束。橘政宗的突然离场给这场接风宴蒙上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阴影。几位家主各自怀着心思散去，源稚生则留下来，邀请沈炼四人移步至一间更为私密的茶室。玩闹的假期显然已经结束，真正的任务简报即将开始。
茶室静谧，只有源稚生沉稳的声音和煮水壶轻微的沸腾声。
“龙渊计划，”源稚生铺开一张详细的深海海图，指向骏河湾深处一个被红圈标注的区域，“目标位于海底两千五百米以下的极渊。我们的深水探测器最后传回的影像显示，那里确实存在一个巨大的生物胚胎，生命反应正在持续增强。”
影像被投射到墙壁上。昏暗的深海中，一个被巨大骨架包裹、如同心脏般缓缓搏动的物体躺在海床上，表面覆盖着难以名状的纹理，散发着令人不安的幽光。即使是通过影像，也能感受到那种源自生命本能的压迫感。
“确定是龙类胚胎？”凯撒双臂抱胸，审视着影像。
“能量谱系和生命形态都与已知龙类特征高度吻合，而且规模远超以往任何记录。”源稚生语气凝重，“我们必须在其完全苏醒前予以摧毁。一旦让它孵化，后果不堪设想。”
“具体行动计划？”楚子航问得直接。
“由本部提供的特制深潜器‘迪里雅斯特号’将负责运送各位下潜至目标附近区域。”源稚生指向海图上的行动路线，“抵达后，需要人工布设装备部特制的炼金炸弹‘风暴鱼雷’。引爆后，深潜器会以最大功率上浮。”
路明非看着那深海影像，听着“两千五百米”、“风暴鱼雷”这些词，脸色有点发白，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这听起来可比在北京打游戏刺激太多了。
“装备可靠吗？”沈炼问了个关键问题，他可是深知卡塞尔装备部的“优良传统”。
源稚生脸上闪过一丝微妙的表情：“我们的工程师已经进行了全面检查和……必要的加固。此外，作为额外保险，我们还会提供一套从‘列宁号’沉船中打捞出的特殊潜水服，据说能抵御极深水压，但只有一套。”
“列宁号？”凯撒再次捕捉到这个关键词。
“一艘多年前神秘沉没的苏联船只，我们怀疑其沉没与龙类活动有关。”源稚生解释道，“那套潜水服很可能来自苏联的某种秘密计划。”
沈炼点了点头，没有再多问，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他的平静多少感染了有些紧张的路明非。
任务细节讨论完毕，茶室内的严肃气氛却并未立刻消散。源稚生看着眼前四人，沉默了片刻，忽然提议道：“正式行动定在明天。今天下午如果各位没有其他安排，我可以带各位在附近逛逛，购买一些本地特产。毕竟来了日本，空手回去总是不好。”
这个提议有些出乎意料。刚刚还在讨论关乎世界存亡的屠龙计划，转眼就要去逛街购物？连凯撒都挑了挑眉。
路明非倒是瞬间来了精神，暂时把对深海的恐惧抛到了脑后：“好啊好啊！正愁给叔叔婶婶带点什么回去呢！”
沈炼笑了笑：“客随主便，正好我们也想领略一下东京的市井风情。”
楚子航没说话，算是默认。
于是，画风突变。蛇岐八家的少主、执行局局长源稚生，换上了一身较为休闲的西装，化身成了临时导游兼导购，带着四位本部的屠龙精英，走进了新宿区熙熙攘攘的商业街。
穿梭在琳琅满目的店铺和摩肩接踵的人流中，源稚生似乎也稍微放松了些。他看着街道两旁那些看似普通，却可能挂着极道组织相关企业标志的店铺，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地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在日本，黑道并不仅仅是地下的暴力团体。他们有自己的公司，经营着合法的生意，甚至在某些街区维持着一种独特的秩序。某种程度上，他们也是这个社会结构的一部分，历史悠久，甚至有自己的行为准则和‘侠义’观念，虽然这种观念在现代社会已经变得很扭曲了。”
路明非听得一愣一愣的，看着周围光鲜亮丽的商场和行人，很难将其与印象中打打杀杀的黑帮联系起来。
“就像古代的武士阶层，”源稚生继续说着，语气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曾经是秩序的维护者，后来却成了动乱的根源。力量本身并无善恶，关键在于掌控力量的人，以及使用力量的目的。当传统与规则无法约束膨胀的欲望时，所谓的‘道义’就会变质。”
他的话像是在介绍一种社会现象，又像是在隐晦地诉说着什么。凯撒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楚子航则默默听着，似乎也在思考着力量与规则的关系。沈炼则是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偶尔插一两句，点出日本黑道历史中的某个关键节点，其见解之精准，让源稚生都不禁侧目。
他们走进一家老字号的和果子店，源稚生熟练地帮路明非挑选适合送长辈的礼盒；又进了一家精品店，凯撒对一款手工皮具产生了兴趣，源稚生便用流利的英语与店员交流，详细介绍其工艺。
看着这位黑道太子爷熟练地帮着砍价、挑选土特产，路明非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这和他想象中的黑帮大佬完全不一样。
“是不是觉得和电影里不一样？”沈炼仿佛看穿了路明非的想法，笑着低声说，“真正的庞然大物，往往隐藏在阳光照得到的地方。就像蛇岐八家，表面上是跨国企业，背后却是混血种的千年世家。”
源稚生听到了沈炼的话，没有反驳，只是淡淡地补充了一句：“阳光下也有阴影，阴影中也可能存在微光。重要的是，不要被表象迷惑。”
采购完毕，几人手里都提了不少东西。夕阳给东京的街道镀上了一层金色。源稚生将四人送回酒店楼下。
“明天早上七点，我会准时来接各位前往港口。”源稚生恢复了他执行局局长的干练语气，“请各位今晚好好休息。”
看着源稚生的车离去，路明非提着一堆礼物，喃喃道：“这位源局长……还真是个复杂的人。”
“能在那个位置上坐稳的人，没有一个简单的。”沈炼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把礼物放好，然后想想明天穿什么去海底两千米兜风。”
路明非的脸瞬间又垮了下来。深海、胚胎、炸弹……购物的轻松感瞬间消失，任务的沉重感再次笼罩下来。明天，将是深入未知深渊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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