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
仿佛一个世纪，又仿佛只是一瞬。
当那令人作呕的失重感与空间撕裂感，终于缓缓退去时，一声沉闷的巨响，将楚泽从短暂的昏迷中震醒。
轰！
巨大的龙车，如同折翼的陨石，狠狠地砸在了一片松软的黑色大地上，坚固的车厢被震得四分五裂。
“陛下！”
“保护陛下！”
几乎在同一时间，数十名最忠诚的虎卫军，从周围的残骸中挣扎着爬起，他们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势，第一时间便冲了过来，用身体和盾牌，将楚泽牢牢地护卫在中央。
“咳……咳咳……”
吉格斯灰头土脸地从一堆破碎的零件中钻了出来，他那身华丽的丝绸马甲早已被划破，单片眼镜也不知所踪，看起来狼狈到了极点。
“我……我们还活着？”他心有余悸地拍打着身上的灰尘，声音都在颤抖。
楚泽没有理会他的狼狈。
他推开身前的护卫，缓缓地站起身，那双深邃的眼眸，开始警惕地打量着这片完全陌生的天地。
天空，是死寂的灰。
没有太阳，没有月亮，也没有星辰。只有一层厚得化不开的灰色云层，如同巨大的锅盖，沉甸甸地压在头顶，让人感到一阵发自内心的压抑。
大地，是无尽的黑。
脚下不是泥土，而是一层不知积攒了多少万年的黑色火山灰，松软、细腻，一脚踩下去，能没过脚踝。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硫磺气息，以及一种仿佛来自远古，属于文明腐朽后的死亡味道。
放眼望去，整个世界，除了黑与灰，再无第三种颜色。
这里，仿佛是一座被遗忘的……坟墓。
“蒙恬。”楚泽的声音，打破了死寂。
“末将在！”
不远处，同样狼狈不堪的上将军，拄着断裂的戈矛，单膝跪地。他身后，幸存下来的虎卫军们，正在飞快地重整阵型，清点伤员。
“清点伤亡，收拢阵型，原地警戒。”楚泽冷静地下达着命令。
“遵旨！”
很快，伤亡报告便呈了上来。
结果，比想象中要好，却也足够触目惊心。
那场突如其来的空间塌陷，让近一半的虎卫军，在坠落的过程中，被卷入了空间裂缝，彻底消失。
所有的战兽和机关兽战车，也无一幸免，尽数被狂暴的空间乱流撕成了碎片。
如今，他们这支原本三千人的精锐之师，只剩下不到一千五百人。
并且，人人带伤，士气低落。
更糟糕的是，他们所有的重型装备和大部分补给，都在坠落中遗失。
他们成了一支名副其实的孤军。
“陛下，我们……这是在哪？”吉格斯看着这片死寂的天地，声音中充满了恐惧。
楚泽没有回答。
他缓缓地闭上了双眼，试图像往常一样，将自己的意志，沉入脚下这片土地，去感知它的脉动，去调动那属于帝王的权柄。
然而，下一秒，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苍白！
空！
一片虚无！
他与大秦疆域那条早已血脉相连的龙脉联系，被一股无形而又强大的灰色力量，彻底隔断了！
他依旧能感觉到龙脉的存在，但那种感觉，却像是隔着一片浩瀚的星海，遥远、模糊，且无法触及。
“九州社稷……失效了？”
楚泽的心，在这一刻，彻底沉了下去。
他再次尝试，试图调动帝王威仪，试图召唤天问神剑。
但结果，都是一样。
所有的力量，都如同石沉大海，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能感觉到它们的存在，却无法再调动分毫。
他不再是那个言出法随，能命令大地，能一剑斩断规则的半神。
他被打回了原形。
变回了那个除了拥有始皇帝的记忆和意志，以及一身还算不错的剑术之外，一无所有的凡人。
这个认知，让楚泽第一次，感到了久违的危机感。
他缓缓地睁开双眼，看着周围那些虽然疲惫，但依旧用信任和崇拜的目光看着他的士兵们，他知道，自己绝不能将这份虚弱，表露分毫。
他是这个帝国唯一的王。
即便失去了神力，他也依旧是所有人的主心骨。
“看来，我们来到了一个有趣的地方。”
楚泽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甚至带上了一丝玩味的笑意，仿佛眼前的一切，都只是一个小小的意外。
这份从容，瞬间安抚了周围所有将士那颗惶恐不安的心。
在他们眼中，他们的陛下，依旧是那个无所不能的神。
“吉格斯，”楚泽的目光，转向了那个地精商人，“把你那张禁地全图拿出来。”
“是，陛下！”
吉格斯不敢怠慢，立刻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由不知名兽皮制成的巨大地图。
楚泽接过地图，仔细地在上面寻找着。
很快，他的手指，便停在了地图最东南角，那片被标记为灰色，并画着一个巨大骷髅头，旁边还用血红色文字标注着未知禁区的广袤大陆上。
大洋洲血战区。
那个在世界重塑后，便被神秘灰色迷雾所笼罩，所有侦测信号都有去无回的……幽灵大陆。
“原来是这里。”
楚泽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也闪过一丝更深的凝重。
就在此时，一名负责警戒的斥候，神色慌张地跑了过来。
“陛下！前方……前方有发现！”
楚泽眉头一挑：“说。”
“在……在那边，我们发现了一座……一座巨大到无法想象的城市废墟！”斥候的声音，因为震惊而微微颤抖。
“城市废墟？”
楚泽立刻带领着蒙恬和一众亲卫，跟随着斥候，登上了一处高地。
当他看清楚远方的景象时，即便是他那颗早已坚如磐石的帝王之心，也不由自主地为之震颤。
只见在地平线的尽头，一片由无数巨大而又残破的宏伟建筑构成的城市轮廓，静静地矗立在灰色的天幕之下。
那些建筑的风格，与他在天人实验室所见的，有七分相似，但却更加的古老，充满了某种来自星海彼岸的苍凉与孤寂。
无数巨大如同山岳的金属尖塔，早已被拦腰折断，切口光滑如镜。
宽阔到足以让百万人同时通行的巨大街道上，布满了各种早已报废的奇特机械造物的残骸。
而在城市的最中央，一座仿佛能刺破天穹的纯白色通天巨塔，虽然也已残破不堪，但其主体结构，却依旧顽强地矗立着，散发着一股不屈的意志。
这分明是一个远比天人文明，更高级，也更辉煌的星海文明，所留下的遗骸。
“陛下……这……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蒙恬看着眼前这超越了他所有认知范围的景象，声音干涩地问道。
楚泽没有回答。
他只是死死地盯着那座白色的通天巨塔，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
突然间，一阵悠远空灵，却又充满了无尽悲伤的歌声，毫无征兆地从那座最宏伟的白色巨塔顶端，隐隐传来。
那歌声，不属于任何一种已知的语言。
但其中蕴含的那股仿佛在为一个伟大文明送葬的哀伤，却能跨越语言的障碍，直击每一个生灵的灵魂最深处。
让闻者落泪，听者心碎。
“是……是歌声？”
“这里……还有活人？”
所有听到歌声的虎卫军，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而楚泽，在听到这歌声的瞬间，他的瞳孔，却猛地一缩！
因为，他腰间那个一直沉寂着的黑色锦囊，在这一刻，竟不受控制地，散发出了一股微弱的血色光芒！
那颗属于白霜的修罗核心，在与那歌声，产生了某种微弱的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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